今日的尚书府门庭若市,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来了,下来一位位精心打扮过的贵妇千金。突然,镇北王府的马车到了。许多知道蔺尚书打算将次女嫁入王府当侧妃的人,便停在门口看热闹。“尚书夫人真是胆大啊,竟连王妃都请来了?不怕王妃砸场子吗?”
有贵妇掩嘴而笑。同行者嗤笑,“若真如此,丢人的也只是纪氏王妃,与尚书夫人有何干系。”
“这纪氏当真是臭名远扬了,听说她年纪小小便倾慕镇北王了,为了圆她的心愿,纪太师腆着老脸去向圣上求旨,这才让圣上赐了这门婚事。”
贵妇话音方落,那马车便停了下来。车门推开,两位丫鬟一左一右地跳下,一人在旁边伸出手等待搀扶主子,一人小跑到马车后面,将绑在车后的小凳子搬到前头来。“王妃,可以下车了。”
随着丫鬟柔顺的低语,一只手从车里伸了出来。那手柔软无骨,肤白如凝脂,光滑如鸡蛋,纤长的手指则细长如葱白。指甲上染着好看的红色,上面勾勒着花团锦簇的富贵图样。然后顶着金珠玉冠的女子探出头来,鬓边垂下丝丝缕缕的碎发,衬得她那侧脸妩媚动人。待她抬起头,众人才看清那张美艳的容颜。只见她黛眉弯弯,目含秋水。精致白皙的鼻梁下是莹润小巧的红唇,整张鹅蛋脸上的五官皆如上天精心刻画过的一般!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纪灵笙好歹顾忌着形象,没有直接跳下去。她一手搭着翠喜的掌心,踩着云雀端来的下车凳,优雅地下了马车。穿着一袭正红色的繁复长裙,头上戴着的金珠玉冠是纪府特意为她打造的,价值千金。步履晃动间,露出的那双绣鞋同样价值高昂,鞋面是用最好的绸布所制,上面的花样用金丝绣成,鞋尖上翘,坠着金子和珍珠制成的吊饰,鞋子周围是一圈红玛瑙。纪灵笙心想,今天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富贵”!而穿着正红色衣裳到场,也是翠喜的意思。只有正妻才有资格穿正红色,而尚书府的蔺雪茹将要入府为侧妃,虽然也带了个“妃”字,但终究也是妾室!所以纪灵笙这一身装扮,可以说是给蔺雪茹的警告:不管你尚书府有多大的后台,一旦入府便是妾室,永远不要妄想凌驾在自己这个正妃头上!不得不说,纪灵笙一出场,瞬间就让大家见识到了纪府的财力。方才还在嚼纪灵笙舌根的贵妇,见状忍不住心里酸溜溜。“纪氏这身下来,没个几千金是不够的吧?”
贵妇低声问着同伴。“怕是呢。”
同伴的身份地位甚至还不如贵妇,心里的酸意比她只多不少,“也不知这花的是王府的银子,还是太师府的银子?”
“恐怕是太师府的,这一个月纪氏没出门,去哪里花钱?”
“太师府如今这么富贵吗?莫不是贪污了?”
“谁知道呢!毕竟太师深受圣上宠信……”本来已经走到前面的纪灵笙,忽然顿住了脚步。翠喜的耳力没有主子好,自然不明白主子为何停下来,“主子?”
纪灵笙转过身,朝后方返回。那两个小声议论的贵妇,突然就噤声了。贵妇心里有点慌,她是不是听到了?旋即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不可能,她们说的很小声,纪氏如何听得见?而且就算听见了,一般人也会顾忌着情面,不会这么直接找上来。可事与愿违。纪灵笙最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停在了贵妇面前。纪灵笙见她的年纪比自己大,先礼貌地见了个晚辈礼,惊得两人连忙回礼。行过礼纪灵笙才开口:“灵笙与这位夫人素未谋面,本不该如此冒昧前来打扰,只是灵笙似乎听到一些与自己和家父有关的风言风语,若只事关灵笙,夫人比灵笙年长,说几句倒也无妨。但家父在朝为官,为圣上鞠躬尽瘁,忠心耿耿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所以有些话灵笙不得不出面澄清。”
纪灵笙一番话,镇住了现场的所有人。而那两名妇人的表情也越来越尴尬,似乎是没想到纪灵笙不但听见了,而且还真的与众不同,当场就来与她们辩论。不,也不能说是辩论。毕竟她们可没胆气再反驳什么,否则事情闹大,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家夫君在官场上的前途。而纪灵笙见她们心虚的不做声了,面色依旧如常,她牵起自己衣裙的一角,认真地对二人说明道:“灵笙今日头顶的珠冠,以及所穿的这身衣裳和绣鞋,全都是灵笙在外经商的二哥,收集各国珍宝赶制而成,只为了庆贺灵笙新婚大喜。”
“夫人若不认识我二哥,可以回去打听打听。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尤其是涉及朝政的话,还望夫人日后在说之前三思,否则可能会为您家老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贪污是多大的罪名啊,这些人就敢往纪太师头上按?这话听在纪灵笙耳里,就算她想充耳不闻也无法。否则以这帮长舌妇人的性子,这话肯定会传扬出去,到时候一定会有太师的政敌拿此事做文章,来攻讦纪府。虽然纪太师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纪灵笙并不想让便宜老爹为些不必要的事情浪费口舌。而纪灵笙说完之后,还礼貌地询问对方:“不知夫人,对灵笙的话可有异议?”
贵妇此时只觉脸臊得慌。她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这让她脸颊发烫,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我,我,我没……”身后的同伴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同时赔着笑开口:“王妃说的有理,也不知道哪些人爱嘴碎,净说些没影儿的瞎话!若叫我等听见了,肯定也要替太师分辩上几句。”
假装义愤填膺地为纪灵笙抱不平后,那妇人又客气地对纪灵笙道:“王妃从王府赶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进去歇一歇?我方才下车时崴了脚,便不陪王妃一同进去了。”
纪灵笙闻言,知道对方是在为她们自个儿找台阶下。她倒也不是真想和两人撕破脸皮,特意来了这么一出,也是为了警示他人,省得自己待会儿再听到些闲言碎语,破坏自己的心情。因此纪灵笙很爽快地顺着对方话往下接:“嗯,两位夫人慢行,灵笙先走一步。”
那妇人忙欠了欠身,姿态倒是摆得很低。——纪灵笙年纪虽然比她们小,但在这种场合,大家都是只看身份地位而不论年龄的,而她们夫家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王爷相提并论。所以方才纪灵笙给她们行礼,都是折煞她们了。经此一事,所有人再看纪灵笙,目光或是充满了敬畏,或是带着敬而远之的闪避之色。前者,要么是本就和纪府交好的势力,要么是与纪府既无交情也无仇怨的路人。后者,便是和尚书府一个立场,打算在今日的赏菊大会上,给新晋王妃找点不痛快的人。可纪灵笙的利落反击,让她们退缩了。主要是纪氏也并非一味地刁蛮发火,而是不管礼数还是言辞都做得滴水不漏,这让她们压根没有挑刺的余地。“主子,她们都在看着您呢。”
翠喜跟在主子身侧,虽说也是目不斜视的,眼角余光却有关注周围那些人的表情。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了,翠喜便克制不住地向主子汇报。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充斥着激动和自豪!是故对主子说话时,翠喜语气都是颤抖的,眼神也是崇拜的。她忍不住低呼道:“方才您真是太厉害了!您将她们说得哑口无言呢!”
云雀也满脸红润,显然她也非常的惊喜。“小姐,您嫁人之后变化不小呢,以前小姐可不会这么耐心地与旁人辩驳,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小姐也别有一种吸引力呀!”
听着两个婢女的彩虹屁,纪灵笙心里也有点飘飘然,脸上不禁扬起一丝笑来。说话间,纪灵笙一行在尚书府下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内院。而早就收到消息的尚书夫人,也正准备出来迎接。两人恰好在月亮拱门这里不期而遇。纪灵笙面色顿时一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