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喘了几口气，注意到褚克修看稀奇一样盯着她，她咧咧嘴，甜甜地笑了，眼睛弯成一道小桥：“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刚刚吴主任在追我。我跑得急，一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噢噢。”

她笑得很爽朗，没有一丝局促，就像清风和明月，没有掺杂任何一丝杂质。

褚克修毫无防备地接受了这个笑容，心脏受到小小的冲击，一时半会儿不知作何反应。

“啊！老师来了！快跑！”

女孩子往石梯尽头看了一眼，一个拿着扫把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口哨的中年男老师朝他们大喊：“迟到了还敢跑，给我站住！”

“快跑！”

女孩子拉起褚克修的手腕，朝另一个斜坡跑去。褚克修甚至来不及拒绝，就被她拖着，一起迎着清晨的凉风奋力地奔跑。

褚克修的手被温歆瑶拉起的那一瞬间，他的耳边响起了声音。

一直跑到一处隐蔽的小树林，女孩子才松开褚克修的手。说是小树林，其实不过稀稀拉拉种了几棵树的幼苗，枝丫上全是枯叶。

小树林背后有一面水泥墙，中间开着几个四四方方的洞，可以通过洞看到操场的场景。

“喂喂——！”

操场正前方有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有个中年男人正在试话筒的音。操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密密麻麻地踩在青黄的草地上，就像蚂蚁搬家前的集训似的。

“这是在干吗呢？”

褚克修随口问了一句。

还在喘气的女孩子虚着声音回答他：“升旗仪式，你不知道？”

褚克修摇摇头，低头看旁边的女孩子。

她个子不高，穿的校服有点不合身，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上去很柔顺，让褚克修联想到电视里的洗发水广告女主角。

她眼睛有点大，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又透露着灵动和活泼劲儿。

“我今天刚转学来。”

褚克修说。

“啊？”

女孩子吃惊地捂住嘴巴，旋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怪不得我昨天晚上看你是生面孔，把你认错了。”

“不过，”女孩子有些懊恼地说，“我好像把你拉入了歧途？”

“什么歧途？”

“总之就是你原本可以逃脱吴世东的酷刑，结果被我拉来一起当了逃兵。”

“你说的……我都不太明白。”

“哎，”女孩子就地蹲下，扯了一根杂草，开始自己漫长的科普课：“吴世东，就是刚刚拿着扫把追我的那个，咱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兼德育主任，抓迟到早退抓得特别严，凡事迟到的学生都得挨他一扫把。”

“为什么是扫把？”

“估计吴世东上辈子是扫地僧，所以这辈子也用扫把当武器。”

女孩子开始拍起身上的泥土，“落在他手里，就跟孙悟空落在如来佛祖掌心里一样，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掉。”

“哦？这么厉害？”

褚克修高出女孩子一个头，一眼看到她头上的枯叶，抬起手帮她拂掉，动作轻盈得仿佛只是一只蝴蝶在她的头上停留了片刻。

女孩子并没有在意褚克修的动作，继续科普：“对啊，全校学生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就算是女生也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今天早上我被他抓住，免不了一顿扫把大餐。”

“你逃掉了不是吗？”

“逃不掉的。”

“为什么？”

“吴世东是我舅舅，这顿扫把大餐学校里没吃上，回家也得吃。”

褚克修低头看了看自己此时此刻穿着的T恤，好像就是她舅舅的。

女孩子哭丧着脸，褚克修已经憋笑得很辛苦。

“不过你还好，你是转学生，他不认得你的脸。待会儿升旗仪式结束后，你从这个洞口钻进去，去行政楼校长办公室找校长就行了。”

“从这个洞口？”

褚克修有些抗拒，从古至今钻洞口的都是小狗，他是个转校生，转校生不应该有特权么？

褚克修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女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突然醍醐灌顶般拍了下脑袋：“有办法了！不用钻洞子了。”

“什么办法？”

“我就说你是转校生，找不到学校，路上碰见你，就带你来学校，迟了一会儿。”

“那你这身泥怎么办？”

“路上摔的呗！正好是迟到的理由啊，快走！”

女孩子是个风风火火的妹子，言出必行，拉起褚克修的手就走。

女孩子拖了褚克修好几下，没拖动。

“为什么不走？”

“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褚克修笑着说。

“这个啊……我叫温歆瑶。温暖如春的温……”

“歆就是音旁欠。”

褚克修插嘴道。

“嗯？你怎么知道”温歆瑶停了下来。

褚克修指了指温歆瑶的胸牌，“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叫温歆瑶。”

温歆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克修，会心一笑，伸出手热情地说：“你好，我就是温歆瑶”。

笑容没坚持到一秒，温歆瑶又拉起褚克修的手：“快走！不然待会儿这个借口也不好使了。”

爬了快一百级的石梯，褚克修喘得连肺都快跳出来了，每天都爬这么高的石梯，不迟到才怪。实际上温歆瑶的借口很拙劣，但也许是看在褚克修转校生的粉丝，吴世东勉为其难地放过了他们。

褚克修走进校门时，国歌正好放完，红旗踩点爬到了旗杆顶。温歆瑶背着书包伸出手臂往一栋建筑指了指：“那边就是行政楼了，校长办公室在二楼。你直接去就可以。再见。”

根据校长的指示，褚克修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高二四班。

他礼貌地敲了敲门，“老师你好，我是新来的转学生。”

老师正在写黑板板书，停下手中的粉笔问：“领书了吗？”

“领了。”

老师点点头，“那你去坐那边，有个空位置。”

沿着老师指的方向，褚克修看到了右边靠窗台最后排的空位置。

还不错。

他心想，坐教室前面和中间都太让人窒息了，还是最后排最好。

更让他满意的是，空位前面坐着的，是温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