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一切齐备,连设在后院的小厨房都一应俱全,李夏很快更衣出来,丫头婆子摆了几样清爽小菜和粥饭上来。 李夏从永宁伯府出来的时辰晚,中午是正正经经吃了饭的,这会儿不饿,再加上几张紧张,也就是勉强喝了两三口清粥,就放下了。 阮夫人抿嘴笑看着,并不多劝,唐家珊唐夫人眉梢微挑,带着几分惊讶,她出嫁那时候,饿了差不多一整天,可她紧张的哪还顾得上饿不饿的,别说清粥,就是一口水都紧张的喝不下,阿夏从小就不一样。 “我早上吃了,中午也吃了,真不饿。”
李夏见唐家珊微挑眉梢,忙解释了一句。 唐家珊失笑出声,“不是,九姐儿这份定力真是不得了,我出嫁那会儿,饿了一天,到这会儿还是一口水都喝不进去,太紧张太害怕了。你呢?”
唐家珊转头看着阮夫人问道。 阮夫人话没说出先笑起来,“我是从南边千里迢迢远嫁过来的,累了好几个月,都累的麻木了,不过,成亲那天看到将军……”阮夫人顿住,解释了一句,“我是成亲那天,才头一回见到将军,从前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后来我也是一口水都没喝,不过,是看将军看直了眼,喝水吃饭都顾不上了。”
唐家珊噗的笑起来,李夏也笑起来,满屋子的喜娘丫头跟着笑。 “夫人嫁了将军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真是好福气。”
唐家珊这一句真心实意,阮夫人这福气不是因为陆将军生得好,而是,陆将军的品行,以及那份体贴周到。 “要说嫁了神仙一样的人,阿夏坐在这儿呢,这话只有阿夏敢说。”
阮夫人接过端砚托盘里的茶,亲自捧给李夏,“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我有个堂姐,嫁给了表兄,就是这样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块儿长大,两家觉得好,成了亲,好的没有不好的地方,我们一帮姐妹,没有不羡慕的。”
“阿夏跟王爷就是这样的青梅竹马。”
唐家珊接过杯茶,往后退了半步,仔细看着李夏,十分感慨,“真是一恍,阿夏也出嫁了,我记得头一回见阿夏,她才六岁,不爱说话,能说一个字决不说两个字那种,两只眼睛扑闪扑闪,亮闪的漂亮极了,现在还是这么好看。”
“我头一回见九姐儿是什么时候?”
阮夫人一根手指抵着下巴,认真的回想,“那时候九姐儿也小得很呢……” 阮夫人和唐家珊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闲话,好象没说几句,垂花门的禀报声传进来,王爷回来了。 阮夫人和唐家珊忙往后退,悄悄退出了屋。 几个喜娘上前,将李夏头上的珠玉身上的衣服快而仔细的整理了一遍,另外几个喜娘,捧出了结发的金剪红绳匣子等物。 秦王两颊泛着不算薄的红意,进了屋,站住看了一圈,再迈步,就有几分僵硬紧张。 满屋的喜娘说着吉利话儿,两个喜娘引着秦王坐到李夏对面,饮了合卺酒,再行结发礼。 李夏的头发已经梳过,喜娘早就留一缕抿在边上,撩出来搭在手上,看着对面的喜娘从秦王鬓角间分一缕头发出来。 秦王看着对面低眉顺眼的李夏,看着搭在喜娘手上的那一缕头发,再看看喜娘从自己鬓角分出来的一缕头发,突然抬手摸了下从喜娘手里垂下来的阿夏的那缕头发,脱口问道:“要剪多少?有什么讲究?”
“剪一小缕儿就行,讲究……”喜娘急忙笑答,话没说完,却被秦王打断,“我是说,多少有讲究吗?”
“那倒没什么讲究,不过,那恩爱夫妻这结发,这人一样,都讲究生生世世带在身边,有一时半会出门在外的,常常分一半随身带着。”
喜娘有几分摸不清究竟。 “嗯。”
秦王嗯了一声,再次审视了一回喜娘手里阿夏那缕头发,表示了认可。 喜娘小心的剪了两缕头发,用红丝线仔细缠好,放到匣子里,压在了枕头下。 看着喜娘都垂手退了出去,秦王长长舒了口气,站起来,挪到李夏旁边侧身坐下,低头过去看她,“累着没有?阿凤说阮氏成亲那天就累坏了。”
“没,规矩少,累不着。”
李夏带着浑身说不上来,也从来没有过的窘迫不自在。 “用过饭没有?饿不饿?”
秦王身上散发着不算淡的酒意,倒比李夏放松许多。 “嗯,你喝了多少酒?要不要用些醒酒汤?”
李夏轻轻抽了抽鼻子。 “没多少……我也不记得了,比平时多,我平时几乎不饮酒,不过没醉,算了还是喝一碗吧,酒味重不重?我记得你说过不喜酒味,我去沐浴。”
秦王抬胳膊闻着衣服上的酒气,没等李夏嫌弃,自己先皱起眉头,站起来,走了两步,顿住,转身看着李夏,看着看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后退,退进了净房。 李夏轻轻呼了口气,示意端砚扶她下了榻,慢慢走了两步,活动开腿脚,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走到那张她这是第二次看到的雕花架子床前,踏上脚踏,看着满床的锦绣,弯下腰,伸手摸到那只装着两人头发的匣子,握了握,重新放回去,往后退下脚踏,看着端砚等人,再次呼了口气,“侍候……那个,先给我通一通头发吧。”
端砚用力抿住笑意,低头应了一声,侍候李夏在妆台前坐下,去了头发上少少的几支簪环,用一只羊脂玉梳,仔细的给她一下下通起头发。 秦王进去出来的很快,李夏忙转头看过去,秦王散着头发,穿着件素白长衫,没系腰带,看起来却十分整齐,仿佛束起头发,系上腰带就能出门了。 “你……”秦王的整齐让李夏莫名的心里一松,下意识的要站起来,秦王紧前几步,一把按在她肩上,“我替你梳。”
秦王一步上前时,端砚已经敏捷的退到一边,见秦王这么说,急忙将手里的玉梳捧上去,又忙搬了只锦凳过来。 “照理,应该我给你梳头发。”
李夏说着,却没有半分要站起来的意思。 “后院三寸之地,不照常理,照咱们的理儿。”
秦王坐在锦凳上,伸手握了把柔韧乌黑的头发,低头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