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文华停下自行车，就迎上来问道：“请问，你是县委宣传部的王同志吗？”

王文华连连点头，就问她：“你是……学校办公室人员？”

少女摇摇头说道：“我是五年一班班主任刘文静。校长告诉我在这里迎接你来采访。”

说完，就礼貌地接过王文华的自行车，停在旁边的停车棚里。

王文华跟着这位刘老师往教室方向走，感到她刚才脸上的笑意开朗而雅致，加上无袖衫露出的两条白晳玉臂，闪着迷人亮光，在初升太阳照耀下，如同清晨花园里的仙子一一般。

穿过两个正在上课的教室，王文华跟着刘文静来到教室把头的班主任办公室里，刘文静拿出一个好人好事记事本，如数家珍一般说起班里红小兵帮助居民做好事的桩桩件件：

红小兵杨红语文成绩好，写作文常常被老师表扬。她利用自己的特长，一年到头为不识字的爷爷奶奶给在外地工作的亲人写信，被人们称为“代写信小先生”。

去年一年，她为胡同里的爷爷奶奶代写信达一百二十封。她还从代写信过程中受到了教育，把自己代写信的心得体会写在自己的作文里，去年参加地区小学生作文获得一等奖。

接着，刘文静把居民小组写给学校的表扬信让王文华看了。王文华觉得这个代写信小先生的事迹值得一写。就把她获得一等奖的作文也看了。

接着，刘文静老师又讲了几个男孩子组成拥军小组，为军属老大爷、老大娘抬水的事迹。原来，县城的自来水不通往家庭，只是通到各胡同的街口。

居民们用水，需要拿着水桶到街口的自来水龙头那里接水拎回家。这样，家里缺少年轻人的军属吃水就困难了。几个男孩子就组成一个拥军小组，为接水困难的几户军属义务抬水。

一抬就是两个冬天。为这，军属老大爷老大娘给孩子们买了水果、糖块，他们谁也不吃，不拿。就是刮风下雪也坚持抬水不间断，连县武装部都对这个拥军小组都提出表扬了。

王文华觉得这个故事也不错，先问孩子们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学习成绩？听说他们的学习成绩不错，就把几个孩子的姓名记下了。

谈了一会儿，王文华看到刘文静有点累，就自己直接浏览那个好人好事登记本上的内容。又看到了刘老师带领学生们去郊区菜社生产队帮助菜农打药灭蝗虫、灭害虫的事情。

“学校没有安排这样的劳动课，你为什么要带领学生去参加这种农业生产劳动？”

王文华觉得一个白主任老师主动安排劳动课有点奇怪。

“我这样做，也算是为将来孩子们上山下乡做准备吧！”

刘文静说道这里，显得很悲观。接着又说道：“我现在心情很矛盾，不好好教孩子们，对不起他们；

“可是，就算是把他们教好了，将来还不是上山下乡的命运？哪一个会有继续学习的机会？”

“这一批孩子，将来不会上山下乡了吧！”

王文华看到她说起这件事黯然神伤，不由得安慰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不会？”

刘老师不相信王文华的话。

“我就是觉得，如果总是坚持上山下乡政策，我们国家就会造成人才断层了！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被政治运动耽误，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

“如果大学再不招生，将来国家那些尖端科学的事情，谁来做呢？别看知识青年种地不需要多少文化，但是，将来建设现代化国家，还得靠高级知识分子！靠有文化的人。”

“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惜，你只是个宣传部干部，如果你是教育部长就好了！”

刘老师听他讲了这么一番不切合实际的大话，不由得嘲笑了他一句。

其实，她不知道，就算是教育部长，也没有权力停止上山下乡政策，恢复高考。

“我说这些话是有依据的。”

为了证明自己讲的有道理，王文华就把自己代理团长的经历说了。

他的意思是，别看官方有些人平时批判知识分子，真正到了干大事的时候，上级还是重视文化人作用的。

譬如，面对那些现代化的武器装备，许五号就力排众议，宁可得罪梁佛印战场上下来的这个老炮兵，也要重用王文华，让他担任新炮团团长。

如果自己不是大学生，许五号敢这么破格提拔自己吗？

“什么？你在部队上了大学？怪不得回来就被朱部长重用了！”

刘文静只是个师范毕业生，相当于中专，他对于大学生十分想往，可是，政治运动，让她这一代人失去了高考机会。

如果她父亲不是“老教育”人员，她应该上山下乡去，连上师范的机会都没有。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就谈起彼此的身世来……

谈着谈着，幸亏下课铃声响了。不然的话，他们依着谈兴，也许会谈个地老天荒……

趁着下课铃声响起，王文华赶紧告辞，刘文静紧紧地握了他的手，似乎是不舍，但是又没有理由留他。只好带他见过校长，然后看着他蹬了自行车慢慢的消失远方的街景里。

回到宣传部，王文华开始了奋笔疾书，不过，现在，因为上稿的思想压力，他的心思不在稿子本身上，而是在考虑：中央电台那两个编辑，还在不在台里？

如果还在台里，还认不认他这个已经复原了的朋友？如果他们两个人还在台里，自己的稿子被采用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他们不在台里，那么这几篇稿子有可能石沉大海。因为一个城关小学的红小兵事迹，实在是没有那么惊天动地。

过去他们采用自己的稿子，主要是靠对自己的信任，或者是对解放军这个群体的信任，当然还有团政委的同学关系。

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解放军这个群体了，能不能采用这几篇稿子，就看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了。

写完了稿子之后，王文华来到城关小学，找校长审查了稿子，盖了公章，也没有贸然发走，而是写了一封信给两个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