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王文华把寇工送给他的一块酒粬打开仔细看，果然，砖块形状酒粬的表面不是平整的，好像是被小脚丫踩过的。远远看去，那酒粬块像是乌龟的形状。

“怪不得老寇酿造的酒好喝，原来是真的处女踩粬啊！”

大舅哥看到酒粬的形状，大发感慨。

“这事，属于传统文化范畴，你们可不要想歪……”听大舅哥这样说话，岳父连忙插话说：

“为什么需要处女踩粬？过去的私人烧锅，都是重阳节前一天下粬，第二天重阳节踩粬，是两个阳数九重叠在一起，而处女是极阴的属性，这就是阴阳调和的意思。”

“哦，没想到，酿造酒还有这么多说道……王文华听了，十分感慨，这些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知识，学校都不讲了。这样，会不会造成中国传统文化断层？王文华禁不住杞人忧天了。

来到图书馆，王文华照例阅读《微生物》杂志，看到杂志上对处女踩粬的事情多有记载并伴有各种各样的讨论，其中，除了岳父说的阴阳调和之说，还有几种说法：

一种是从处女的体质说起，因为制粬和酿酒的环境比较热，而少女一般比较耐热，这就出现了少女踩粬的说法。

还有的认为，处女或者说少女踩粬，能够促进微生物生长对于下一步发酵大有好处。不光是处女，就算是大男人踩粬，也会起到这种作用。

还有的说：处女踩粬就是酒的生产厂家推销产品的噱头。因为酒是入口的东西，处女或者说少女在人们心里是十分圣洁的事物，所以这种说法有利于白酒销售。

不过，酿造文化这种事在文化人小圈子里议论议论可以，如果在大众里推广开，就难了！寇工就是为了在车间推广处女踩醅工艺，结果把工人们惹翻了。

工厂采取了生料酿酒的新工艺之后，原来负责蒸料的车间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工厂暂时还没有分配他们新的岗位，因此，生料搅拌之后，他们就来到搅拌场地，县委参加摊晾的工艺。

起初，寇工觉得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这种活不如人他们干了算了就默许了这件事。

可是，等到他看到自己的制粬过程中处女踩粬屡屡成功，就觉得既然处女踩粬效果这么好，踩醅这种活儿何不让她们来干呢？于是，就想采取处女踩粬又踩醅的措施。

这一天，城关小学的演出队来为酿造厂职工慰问演出。刘文静带领的舞蹈队表演的节目最受欢迎。

寇工看到自己的孙女寇花花也在其中，就想：如果让这些纯洁可爱的女孩子踩醅，酿造出来的酒一定是上乘的精品。

于是，就上前与刘文静商量：请这些女孩子踩醅，干活后每个孩子可发给五元钱劳务费。

七十年代工资水平很低，一元钱对于小孩子都是一笔巨款。何况还是工厂发给的五元钱？孩子们一听就高兴极了。

而刘文静一看寇花花也在其中，女孩子干这种活不会吃什么亏；又想到王文华正跟着寇工学习酿酒知识，只能同意。

于是，这些女孩子就高高兴兴地脱下鞋子，像玩一样地来到晾醅场地。先是按照寇老头的要求做踩醅，后来，看到寇花花的踩醅动作最标准，不断受到爷爷的称赞。

索性就以寇花花动作为基准动作，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踩起了酒醅。过去的酒醅是刚刚蒸熟的料，摊晾时踩上去十分烫脚，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小孩子了。

现在，蒸料变成了用水浸料，根本就不存在烫脚的事，所以，孩子们踩了几个来回，觉得就像是刚才跳舞差不多。

不过，看到自己的活被一群小姑娘干了。原来蒸熟车间那些过来准备干活的人气坏了。如果是为了工厂技术革新让他们失去工作，他们还可以理解。

现在，寇老头就是为了自己的孙女挣这五元钱，让他们无事可做，这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们就找来了工厂韩书记。

韩书记觉得老头这么倒是可以，但是你干之前应该和我打个招呼啊！你不知道这些刚刚失去工作的人正憋着一肚子气吗？于是，虽然没有批评寇老头，但是也表示了一点不满意。

寇老头就是个酿酒把式，哪里懂得领导方法?他一看韩书记拉长了脸，就觉得失礼了。可是，又不甘心让这些曾经工人辖住。于是，就把自己“徒弟”王文华的酿造文化理论搬出来。

说来也巧。这一天是星期日，王文华刚刚来到工厂，想到车间看一看酿造过程。没想到遇到了这些跳舞少女与蒸熟车间工人的遭遇战。

这个时候，如果把站在寇工一边，当然不好。可是，如果在工人面前说什么酿造文化那一套玩意儿，工人们显然不高兴。因为，这个演出队是刘文静带领来的，如果自己说多了，好吗？

于是，只能和稀泥。说道：“酿造文化这种事是有的。咱们中国白酒之所以能够享誉世界，就是因为咱们具有深厚的酿造文化做基础。

“作为酿造厂的职工，咱们都有义务了解和传承这种文化。今天，城关小学演出队能够亲自参加踩醅，应该是弘扬酿造文化的一种实际行动。作为酿造厂职工，我们应该表示欢迎。

“可是，传承中国酿造文化不一定就非得采取少女踩醅这种措施。小学生嘛！以学习为主，工厂的活，还得咱们职工来干！刚才的表演算是个仪式，她们表演的很好。

“同学们，我建议咱们再好好的表演一次，让工会的摄影师给咱们拍个照做纪念好不好？”

小同学们就喊叫了一声“好！”

王文华看工人们脸上气消了，对韩书记说：“小同学们马上就撤了，让工人们准备干活吧！”

韩书记就告诉工头：“你们赶紧做好准备，按照寇工程师要求，就像小学生这样踩醅！”

接着，跟着韩书记来的工会摄影师白天光就调好焦距、光圈，按下快门，这一张对王文华和摄影师本人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照片就被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