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海洋在忙着展会和公司的事情,暂且不提。欧阳青在医院静养了三天后便出了院,因为单位里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已顾不上其他。云朵在最后一次复查时被告知,身体造血机能已完全恢复正常,无需再做检查。这天,云昊天一家人正在吃午饭。云朵突然冒出话来:“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把小青阿姨请到家里来?我想小青阿姨了,我还没谢谢她呢。”
云昊天和陈萍都会心一笑,他们为云朵能有知恩图报的想法而欣慰。云昊天笑了笑说:“宝贝儿,小青阿姨救了你,我们都要感谢她。爸爸马上就给小青阿姨打电话,看她有没有时间,再请她到家里来做客好不好?”
云朵高兴地答应着:“好。”
陈萍说:“老云你问问看,明天周末,估计她会休息,要不就明天吧。”
云昊天点头道:“我现在就打电话。”
次日,云昊天去了趟云水谣之后,接到欧阳青一起来到嘉兴。云朵见到欧阳青,激动的跑过去抱着她。她嘴里喊着:“小青阿姨,我好想你哦,谢谢你,小青阿姨。”
欧阳青抱起云朵,仔细端详了一番,说:“小美女,你身体好了吗?越来越漂亮啦,阿姨好喜欢你哦。”
云朵眨了眨大眼睛,说:“小青阿姨,我也好喜欢你。”
欧阳青脸一红,小声说:“你比阿姨漂亮。”
说完在云朵脸颊上亲了一口。两人随后拉起手,一起进了屋。陈萍见到欧阳青,动情地伸出双臂,拥抱着她说:“小青,见到你太好啦。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云朵在旁边插话道:“妈妈,你赶紧去做饭吧,我要请小青阿姨吃饭。”
陈萍笑着说:“这孩子,回来后可没少念叨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随时欢迎你来家里。”
云昊天说:“云朵,去把你的作业写完,等会儿再出来玩。”
云朵看看爸爸,看看欧阳青,有些不舍地说:“好吧。”
转身上楼,去了自己房间。他对陈萍说:“去准备饭吧,都到中午了。”
随后指着茶几上的茶具,向欧阳青问道:“喜欢喝茶吗?”
她点头道:“嗯。”
云昊天独自摆弄着茶具。她环视了一下四周,问:“我能参观吗?”
云昊天抬起头,笑了笑说:“当然可以,请随意。”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随后上了二楼,对着楼梯口的就是书房,她直接走了进去。她一进门,就被眼前这个不大,却干净整洁的房间所吸引。吸引她的不是干净整洁,而是墙上的几幅字,和满满的书架。书案上,一副看起来刚写不久的字迹映入眼帘:自知学浅疏,坦然对祸福。但行本如是,宁为天下孤。她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与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她突然感觉,她距离云昊天好远、好远,她不禁想起俞海洋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云昊天把茶泡好,等了半天不见她的影子,便起身上了二楼。欧阳青一动不动,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云昊天见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写的一幅字,轻声说道:“欧阳小姐,茶好了。”
欧阳青先是一惊,缓缓转过身看着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宁为天下孤?”
云昊天笑笑说:“不必在意。”
她并没有理会他的推辞,而是继续追问道:“我想知道。”
云昊天悠悠地说:“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各种追求与爱好,归纳起来,不过名利二字。追名逐利是人的本能,是在社会、生活、圈子,生存的需要。我不想过这种生活,却不得不面对。还是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享享清闲。”
生活中,她还没见过这样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她脑子里突然想起,曾经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世上没有不为名利的超人,只有善待名利的智者。她突然问:“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云昊天笑笑说:“我?我如果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那就不是我。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这几句话看似没有回答,却做了回答,认知和结果都是相对的。常言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是同理。云昊天走到窗前,看着远方的绿水青山。他自言自语道:“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另外一个自己。无论是善、是恶、是美、是丑,都不愿轻易示人。贪婪、虚荣、好色,懒惰,皆人之本性,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或接受,就是这样。”
他看着欧阳青一脸疑惑、尴尬无奈的表情,笑了笑说:“我是个不太招人喜欢的人。”
欧阳青:“我……”其实她想说:我喜欢,只是话还没说出口。陈萍向他们传话:“老云,下来吃饭了!”
欧阳青突然脸一红,低头拽了拽衣角,捋了捋耳际的长发,说:“走吧。”
快步走出书房。四人围坐在一起。欧阳青尽力掩饰着刚才的一幕,和云朵说笑着,不断地给她夹菜。陈萍则问起她云南地震时的情形,她只是轻描淡写概述了一番,她不想过多地强调此事。陈萍表示歉意:“小青,你看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对你表示感谢,今天你能来家里,我们都很开心,谢谢你。”
欧阳青笑笑:“萍姐,你不用特意谢我,无论换做谁都会和我一样做,我不过是发自本能而已,如果一定要谢,那就感谢缘分能让我认识你们。”
云昊天笑道:“不说了,尝尝我亲自种的蔬菜,试试如何。”
他给欧阳青夹了一颗青菜放碗里。他明白她的意思,过多的强调感谢或者感恩,会让彼此背上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也会失去她的本意。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饭吃好,云昊天搬出茶具,给欧阳青倒了一杯茶,说道:“其实很抱歉,上次专访的事,不过我确实帮不到你,希望你能见谅。”
欧阳青笑着说:“是我不识趣,跑去打扰你,我才应该说抱歉。”
云昊天关切地问:“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说:“都是些采访任务和跟踪报道的事情,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还能应付得过来。”
她看着云昊天,笑笑说:“有些话困扰我很久了,自从俞海洋告诉我你的事情,就一直有些疑问在我心里,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问。”
云昊天点上一支烟,说:“但说无妨。能告诉你的言无不尽,不能告诉你的,问了也白问。”
欧阳青心想:这叫什么话?要是你不能告诉我,那我还问你干嘛?她说:“那我就一件一件问,能不能说随你,你能说的,我且听之;不能说的,当我没问。”
她见云昊天点了点头,于是问道:“那我就先问第一件,你为什么隐居到这里?”
云昊天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他不紧不慢地说:“这应该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我为什么隐居?第二个是为什么隐居到这里?从辩证思维逻辑的角度来说,这是两个相关又有区别的问题。”
欧阳青会心一笑,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云昊天说:“六年前,我还在一家公司任职的时候,萌生了创业的念头。准备了几个月后,毅然离职,就着手成立易天公司。公司还在筹备的过程中,一个朋友得知这个消息也参与其中。再后来,这家公司经过几年时间发展、沉淀,取得了不错的业绩,算是小有成就。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在满足我们各自需要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麻烦。我跟那位好友在价值观与发展战略上产生分歧。重要的是我意识到,人在强烈欲望的驱使下会产生质的改变。或者更深层次地讲,是迷失了本性,又或者是还原了人的本来面目。我强烈地意识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再加上折腾了这些年,物质上该有的、想有的、都有了,就在公司看起来还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断然离开。”
欧阳青听到这里,突然问道:“你说的这位好友是雷军吗?”
云昊天看了看欧阳青,说:“没错,海洋是在公司成立一年后加入的,他之前在一家公司做一个部门经理,是我拉他一起做了公司股东。”
欧阳青追问道:“那雷军……他?”
云昊天皱了下眉头:“雷军跟你没有关系,关于他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欧阳青一脸尴尬地说:“可能是我职业病又犯了。”
云昊天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会到这里:一是这里名不见经传,难得清静,环境优雅,很少有人打扰。二是,这家房子的主人,是我妻子陈萍的舅舅,一家人移居国外。所以,我捡了个便宜,不乏鸠占鹊巢之嫌。”
欧阳青笑了笑:“你还真是会找地方,至于鸠占鹊巢之说,有些牵强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成人之美,省的他们找人看房子了。”
这里正说着话,陈萍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水果盘。陈萍说:“别光喝茶,吃点水果。”
欧阳青连忙站起来说:“谢谢萍姐,你要不一起坐下聊会儿?”
陈萍笑了笑说:“你们聊吧,我再进去收拾收拾。”
她正要问饭店和俞海洋公司的事情,突然接到台里电话,说晚上直播的新闻里,有一段采访的视频和稿件,需要她回去协助编辑处理。她起身道别:“台里有事,我得走了。”
云昊天说:“我送你回去。”
欧阳青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云昊天笑笑说:“在这个地方,你怎么能打到车?”
她这才反应过来:“要不你送我到市区吧,那里打车方便。”
陈萍拉着她的手:“小青,真是难为你了,我们难得请你到家里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家里你也熟悉了,有空就常过来,我们都会想你的。”
欧阳青动情地说:“放心吧萍姐,我有时间会常过来看你们的,我先走了。”
在去市区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工作的事,云昊天没打扰她。云昊天把车开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把车停下。他说:“欧阳小姐,真是抱歉,这么长时间,没能登门道谢。今天请你到家里来,还是来去匆匆,其他客气话就不讲了,我们来日方长。”
欧阳青委屈道:“你能不叫我欧阳小姐吗?”
她见云昊天有些尴尬,接着说道:“你以后就叫我小青吧,都说是一家人了,叫着都那么生分。”
云昊天笑笑:“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她笑笑说:“那就后会有期。”
下车后,她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云昊天笑着说:“都可以,随你喜欢。”
欧阳青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问:“那我就叫你…昊天?”
她怕云昊天拒绝她,特意拉了个长音。云昊天笑着说:“你喜欢就行。”
欧阳青强行忍住心里的激动,说:“再见了。”
云昊天挥手道:“路上安全。”
欧阳青感到高兴,在她看来,他们彼此称呼的改变,让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