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被方楚宁这话激怒，却见他家二哥以拳抵唇，似是在笑，谢珣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谢珏笑过几次，一时看得困惑至极。

二哥聪明绝顶，方楚宁说喜欢蠢笨美人，他笑什么？

他本来一腔怒火见谢珏笑了，如火遇冰，如意挣扎着下来，跑到谢珏身边，被他抱上来，方楚宁盘子里的红薯已切开，正冒着香气和热气。如意嘴馋，舔舔唇瓣，目光渴望地看着谢珏，小胖手指着红薯，从眼神到动作都生动地表达他想吃的欲望。

方楚宁笑着把红薯推过去，谢珏挡了一下，“你吃，他有。”

为何要吃红薯呢？

方楚宁并不挑嘴，却有一个坏习惯，他受伤时不爱吃东西，只喜欢喝酒。不管眼前摆着多喜欢吃的东西，他就是没胃口。所以他的伤比谢珣轻，却好得比谢珣慢，又是冬天骨头散漫只想躺。可谢珏看不惯他这虚弱的模样，问他爱吃什么，谁知道他要吃谢珏亲手烤的红薯。

当年吃到吐的东西，受伤时却又想吃了。

谢珣拿过红薯切开，一勺一勺地挖给如意吃，烤过的红薯又香又糯，如意喜欢极了，等不及谢珣喂，自己用手去挖，还反哺谢珏，拿着小半块喂谢珏。

谢珏看着他湿漉漉的手，非常冷酷地拒绝儿子的好意，拿过毛巾擦他的手，如意见他不吃，喂给谢珣。

谢珣倒是一点都不嫌弃，非常捧场。

如意开心地笑起来，从谢珏怀里站起来，伸手要谢珣抱，谢珣把他抱过来喂，方楚宁看他动作熟练，显然没少喂。

方楚宁看着谢珣和如意，他若抱着如意出去闲逛，陌生人也定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父子，如意太像谢家人。

“等安远侯夫人为你物色好姑娘，你们定亲时，我一定给你送一份大礼。”谢珣仍不忘了说方楚宁定亲的事。

“行，我定亲时，你记得送礼。”方楚宁好整以暇地说，“就我救过你三次性命的份上，送金山银山也不过分吧？”

谢珣咬牙切齿，“难道我没救过你？我也帮你挡过一箭。”

“那还剩下两命呢！”

谢珣，“……”

一句救命之恩压过来，谢珣有点想发火，又没底气，方楚宁的确救过他很多次，谢珣刚上战场时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郎。十四岁，刚从京都锦绣窝里出来，热血，莽撞，有那样强大的哥哥，昔年的小侯爷冲锋陷阵不顾生死，一心想要当杀敌的大英雄。

镇北侯是真狠心，也不管他，任由他去冲锋陷阵，面对北蛮那么强壮的骑兵弓箭队，谢珣也是一马当先，从不畏惧。

方楚宁在他受伤几次后也去了先锋队，每次都在他身旁，斩落过射向他的箭，挡开过刺向他的长矛，护着新兵的小侯爷一步一步熟悉战场，数次九死一生都是方楚宁救的。

“谁求你救了！”谢珣不识好歹地怼回去，真心觉得没有方楚宁，就凭他的武力也死不了，顶多就是一点伤而已。

“一场战役下来，你一身的伤，你二哥就不高兴好几天，我有什么办法呢？”方楚宁轻描淡写说，“你倒是爽了，我得哄啊。”

谢珣，“……”

谢珏蹙眉，“你话怎么这么多？”

“二哥，你让他去保护我的？”谢珣惊讶地问，他完全没察觉到这件事，就是奇怪当时在右翼营的方楚宁怎么突然就来先锋队了。

“没有！”谢珏冷漠地否认了。

方楚宁突然去了先锋队，谢珏也很意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他是为了谢珣去的，只因方楚宁一开始来宁州军营，也在先锋营。那段时间右翼营没有作战任务，他也不是右翼营的主将，方楚宁和谢珣一样热血彪悍，仅是当方楚宁在先锋队是想要立功。

所以每次先锋营有作战任务，谢珏就会很焦虑，战场上瞬息万变，先锋营对的是北蛮的骑兵，是北蛮力量最强势的进攻队。

他面上风轻云淡，可每一次都在最前线等队伍凯旋。

见到方楚宁和谢珣平安无事才安心。

是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方楚宁去先锋营的原因。

谢珣刚来军营时，三场战役，三次挂彩，镇北侯很是恼火，又心疼，让谢璋去和谢珣谈一谈，不要太过激进。

或者让谢珣去当运粮官。

谢珣对谢璋有着天然的仰慕，从小到大很听谢璋的话，谢璋说东，他绝不往西，就那一次油盐不进，非要留在先锋营。

谢珏也不喜欢他频繁受伤，方式就没谢璋那么温柔，拉着他去河畔教训，谢珣倔强，脾气也大，那段时间兄弟两人关系很紧张。

谢珏感情内敛，明明是怕谢珣在战场上出意外，偏偏方式与常人不一样，年轻的谢珣体会不到哥哥的苦心，谢珏越拦，谢珣越逆反。

方楚宁可不想谢珣真死在战场，惹谢珏伤心，正好右翼营没有作战任务，他就替谢珏去盯着弟弟。

若不然，右翼营是宁州铁骑打北蛮最中坚的力量，方楚宁不会无缘无故离开。

“你二哥就是脸皮薄，爱在心口难开，但是该做的事，全都做了。”方楚宁意味深长地说，“他很疼你的。”

“二哥……”谢珣有些动容，“对不起，我当时不识好歹，还骂你。”

谢珏揉了揉眉心，“过去的事了。”

他从未介意过谢珣的顶撞。

谢珣在他这里也吃过不少教训，如今方楚宁提起来，谢珏觉得有点不自在，他一般都是默默地做什么，但是不喜欢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旁人不理解，那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谢珣的动容过后，又想到方楚宁和二哥那明显比青梅竹马要重的感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先锋营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宁州铁骑战损最高的军队，先锋营就是敢死队，没有勇气，没有胆量的士兵不会被选到先锋营，一场战役下来，伤亡很大。北蛮人拥有红砂铠甲和红砂制造的弓箭，所向披靡，他们先锋营是用鲜血身体给中坚军队开路。

方楚宁来先锋营时，可想过若他死了呢？

自从方楚宁来了后，每一次冲锋，几乎都在他身边。

就是为了让二哥放心，所以来保护他。

谁家竹马会因为对方不高兴，所以出生入死，而且是无数次，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阎王爷会点到谁。

“哇呜，你不会感动得哭了吧？”方楚宁戏谑，明明是命悬一线，出生入死的事，在方楚宁说来却是那样风轻云淡。

重如泰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轻如鸿毛。

“谁哭了！”谢珣头发都竖起来，“我才不领你的情！”

“谁要你领情。”方楚宁忍不住摇头，“听风，我明明在安慰他，别为了你偏心而吃醋，他完全看不出来。”

谢珏蹙眉，“你和他计较什么？”

“我这不是想当一次知心大哥哥。”

谢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