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呢？佢眼睛忝啊？”

阿莹问她妈。“佢系入边，右眼仲睇到啲嘢，左眼就一啲光都冇嘞。医生讲手术做迟咗。哎！”

阿莹妈说。（他在里面，右有眼还看得到一些，左眼就一点光都没了。）提起这个话题阿莹就有点来气。对她妈说：“我寄咗一万文你哋忝解冇即刻做手术呢？钱卒咗去边道？”

（我寄了一万块钱你们为什么没有立即做手术呢？钱塞去了哪里？）听到阿莹的话，她妈也是无奈地说：“佢都冇肯去做，以为食啲药就得喋。添知盲得咁快。”

（他都不肯去做，以为吃点药就行了。谁知盲得这么快。）嫂子在一旁就不敢出声了。作为大儿子，阿莹的大哥分到阿莹寄回的五千元就在一旁乐了，根本就没有力劝父亲立即做手术。其实这都是无知导致的。现在很多人不是因为病而死的，大部分是因为无知。说话间，高鸣打开车后盖，从车上拿出一大袋昨天就买好的两箱盒装水奶和糖糖饼饼等一大包零食跟着大家走进房子。阿莹知道她哥有两个小孩，专门从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带回来。到时也能够分给一些邻居来串门的小孩。农村的小孩是经常到处串门的，没有城市那样家家的门户都紧闭的。阿莹的父亲正坐在大厅上竹椅上休息，看见大家进来也站了起来。“爸。”

阿莹叫。“返来喋咩？”

阿莹父亲说。（回来了吗？）阿莹父亲脸色还不错，肤色黝黑，身体还是挺健壮的样子，只是头发花白了。歪着头用一只眼看着阿莹和高鸣一家子进来。“外公好！”

晨曦立即乖巧地大声叫外公了。“晨曦系嘛？哎呦，快来俾外公睇睇。”

阿莹父亲说着，过来拉着晨曦的两只手认真地看了一会才叹息着说：“你睇睇，人家大妹嘅仔系城市养到真系冇一样，帮阿峰两个仔女差天共地啰。”

这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一屋的人立即有点愣住了，怯生生地看着阿莹、高鸣却不敢说话。“阿仙、阿劲快叫姑妈、姑爷。”

阿娇这才大声命令两个孩子跟阿莹、高鸣打招呼。阿仙是长女，比晨曦大一岁，已经在村里的小学读二年级了。但是个头比晨曦矮了半个头，只到晨曦的耳根。阿劲小两岁，比阿仙还矮一点，只到晨曦的肩膀了。尽管听到了嫂子的命令，也只有阿仙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妈，姑爷。”

阿劲就躲在他妈的身后，抓住他妈的衣服始终不肯开声。农村的孩子始终比较胆小。其实阿莹的大哥是在宝川开了一家早餐店的。只是两夫妻不愿意带小孩，将两个孩子都丢在家里让父母带了。这次是因为阿莹父亲做手术，嫂子才从宝川回家一段时间的。过几天还是要回宝川的。他们这两个孩子丢给父母，父母总是按照以前农村的生活习惯带孩子，认为孩子能够有饭吃饱就行了。每天给孩子都是吃白粥咸菜，连肉也不多的。牛奶这类东西就更加不会买给孩子喝的了。这两个孩子哪里能够发育健全？所以个子都是偏矮的。但是阿莹哥嫂俩夫妻在宝川倒是吃的体壮膘肥的。对孩子是典型的只生不养。大女儿阿仙在乡村小学，教学质量绝对好不到哪里去，每次考试都是科科不够30分的。阿莹对这些事基本不知道的。这时就拿出一包包的糖饼零食在桌子上摊开，招呼两个孩子吃了。这两个孩子一下子发现桌子上摆了这么多好吃的零食，立即两眼发光，一下子就扑到桌子前抢开了。两个孩子立即就盯上了盒装的水奶。阿仙指着水奶对阿莹说：“姑妈，我要牛奶。”

阿莹拆开包装胶纸给阿仙和阿劲每人分了一盒。晨曦也要了一盒。阿仙立即插上吸管就大口地吸了起来。阿劲就将盒子递给他妈，也要喝。没两分钟阿仙就吸完了一盒，看着纸箱里的还想要。阿莹看她的样子，问：“阿仙仲要？”

阿仙舔舔嘴唇，看着阿莹点点头。阿莹就又拿了一盒给她，接着问她妈：“你平时早餐给佢哋食乜嘢奶粉啊？”

阿莹想当然地认为孩子早上一定是吃奶粉的。阿莹嫂子阿娇接口说：“咁大只细路仔边使食牛奶呐。早餐食粥就得啦！”

“乜嘢啊？你两仔女咁细就冇俾牛奶佢食喋啊？”

阿莹惊讶地问。（什么？你两个子女这么小就不给牛奶他们喝了？）阿莹妈说：“冇食过牛奶。半岁戒奶就系食粥嘅嘞。”

高鸣听了也连连摇头，小孩这么小就不喝牛奶，光是吃白粥，难怪长不大了。阿莹对阿娇说：“你两公婆做老板，差两个仔嘅奶粉钱？两个仔丢係屋企，每个月冇俾钱买奶粉咩？”

阿莹妈立即接口说：“俾钱。阿峰每个月都寄500文。两个细路仔食得几多米？”

“乜嘢啊？两个细路仔每个月俾500文？啱够买米嗻呐！”

阿莹瞪眼说。“系啰，餐餐白粥咸菜，怪冇得我冇生得高。”

突然一个女孩从房间钻出来，大声对阿莹妈说。这个女孩是谁啊？阿莹一愣，立即就想起来了。这是她的一个表妹阿宁。她表妹穿着一身中学生的校服，个子只有一米五的样子，因为比晨曦高不了多少。她是刚出生就被阿莹的舅妈扔到她家来了。因为阿莹舅妈生了一个大女，第二个又是女儿。为了还能够生一个儿子就将这个刚出生的女儿扔给阿莹家了。这个表妹也是可怜，出生后没有喝到她妈几天的奶水，就送到了阿莹家。阿莹家当年也穷，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不归家，也不给家寄钱。家里只有她妈一个人在家务农，哪里有钱买奶粉啊！她这个表妹是从小依靠着喝米糊长大的。阿莹大专毕业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家见到她那时才三岁。当时她连户口还没有办法入，只是叫小名阿二。后来阿莹也陆续回家过几次，每次回家阿二见到阿莹都特别亲，也特别地缠。连晚上睡觉都要缠着阿莹睡。后来阿莹跟高鸣结婚，生了晨曦后就没有再回过家了。现在转眼10年过去了，这个表妹阿二已经高中毕业，自己改名叫张秀宁。家里都叫她阿宁。高中期间还是阿莹给她寄学费和生活费的。因为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是要交学费的。而且读书也要到附近的大岭镇中学寄宿的。所以阿莹对这个表妹很有印象，已经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了。不过也多年没见了，所以一下子没有认出来。阿宁倒是对这个表姐特别亲，一见到阿莹立即就扑了过来，拉着阿莹叫“家姐”了。因为阿宁小时候见到的阿莹跟现在的阿莹样子变化不大，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阿莹看她就不一样了。俗语说‘女大十八变’，现在的阿宁跟十年前的阿二是完全不同了。整个模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阿莹一下子哪里认得出来！阿莹认出了这个表妹，也立即拉着她问：“高中毕业啪？高考考得忝？”

阿莹是知道她今年毕业，应该在六月初参加了高考的，所以有此一问。“考得冇好，总分先305分。肯定上冇到A线。”

阿宁神情暗淡地说。其实她这个成绩在这所镇中学已经算不错的了。她这个班能够考到300分以上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300分最多读得到B线专科。一年学费要一万五以上。边个有钱俾你读吖？过两日跟我去宝川店到帮手啦！我包你食住。”

阿娇听了接口说。其实现在家里的情况，就算是考上A线，一年四千的学费，加上生活费差不多一万，阿莹父母也是无法供得起的。所以阿娇总是动员阿宁到宝川给他们的早餐店做小工。这样的小工只是包吃住，根本不打算给工钱的。阿娇真是打得好算盘。阿宁肯定是不想去的。但是家里根本就供不起她读大学，亲生父母就更加不管。所以阿宁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心中也很无奈，心里打算过几天就跟班里同样考不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到东江打工算了。到哥嫂的店做小工她是肯定不去的。所以她说：“我先冇去帮你洗碗。我去东江落厂打工。”

（我才不去给你洗碗。我去东江下厂打工。）阿娇听了吓唬她说：“落厂好辛苦嘅，一日上班12个钟。到时你就知道死嘞。”

（下厂很辛苦的，一天上班12个小时。到时你就知道死了。）阿宁咬咬牙说：“辛苦就辛苦。”

说着眼睛就红了。阿莹在一边听了同情心大起，大声安慰阿宁说：“宁妹冇怕，我供你读大学。等我医好阿爸的眼睛你就跟我返去。我养得你起。”

说完，阿莹看了一眼高鸣。虽然她的确有钱供得起阿宁读书，但是带她回府州还是希望高鸣不反对才行的。高鸣在一旁早就觉得阿莹这个表妹可怜的了。对供她读书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所以听了也立即对阿宁说：“系，等阿莹医好阿爸嘅眼睛，天日你跟我哋一齐返府州。到时睇睇搵间乜嘢大学读。”

“家姐，真系？你肯帮我出学费？”

阿宁看着阿莹，在怯生生地看了高鸣一眼，眼睛带着希望，又有点不相信地说。她第一次见到高鸣，对这个姐夫实在太陌生了。心中总是有点怕高鸣。“我系你家姐，几时呃过你啊？你等间就执拾嘢就得嘞。你姐夫都冇意见。”

阿莹摸着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阿宁听了终于笑颜逐开。她偷偷看了看高鸣，发现高鸣的脸上带着笑意，的确是不反对家姐的提议，才终于放心地笑了。这几年来她第一次这么开心了。有阿莹这个家姐和姐夫真好。她转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