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镰?父亲大人?陆子羽听到管家说吴德齐跟父亲常打交道,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之色,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在刑部大牢王嗣宗于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心中顿时犹如翻江倒海,父亲是受害者徐重的直属上司,与受害者吴德齐竟也相识,难道……父亲与此案有关?凶手改变计划真是因为自己?陆子羽不知道,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跟忐忑,可他极快的从震惊中回过神,神情淡然的说道:“本官知道了,今日麻烦你们了。”
沈巍就站在陆子羽一侧,陆子羽脸上的震惊之色虽一闪而过,可还是被他尽收眼底,他敏锐的察觉到陆子羽不对劲,不由回想了遍管家刚才那番话,敏锐的捕捉到那句话中的关键点——三司户部副使陆镰。此人姓陆,陆子羽也姓陆,莫不是二人有什么关系?陆子羽才如此不对劲?可纵然陆子羽与陆镰有关系,吴德齐只是跟陆镰打过交道,陆子羽也没必要如此反应?“不麻烦,不麻烦。”
管家几人连忙回道。“本官就先告辞了。”
“草民送大人。”
管家连忙谄媚的相送。陆子羽点了点头,抬步走出了后院,沈巍、宋青鸾紧随其后,沈巍偷偷的打量着陆子羽,心中泛起诸多猜想,宋青鸾也若有所思。众人各怀心思的走出了吴府,牵着马远离了吴府。宋青鸾见已走远,再也忍不住心头疑惑,率先开口问道:“大人,吴老爷刚死,那吴老爷的妻妾就争夺财产,可以说,她们都有着足够的杀人动机,为何大人对她们连问都不问?”
“开封府已调查过她们,本官研究过卷宗,她们并没什么嫌疑。”
陆子羽心不在焉的回道。二人谈话之际,沈巍正默不作声的打量着陆子羽,心中犹豫要不要试探陆子羽一番,可又担心试探不好,再被陆子羽察觉到什么,反而弄巧成拙;然而,这帽妖案关乎自己的性命,若此案真与陆镰有关,陆镰位高权重,陆子羽又藏着掖着,他再与陆镰关系匪浅,自己的处境甚是被动。沈巍考虑了一番其中的利弊,还是决定冒险试探,故作好奇的问道:“大人此行可有发现?”
“没什么发现。”
陆子羽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大人断案如神都没什么发现,小的自然更没那本事了。”
沈巍特意狂拍了一番马屁,又故作沉思之状,纳闷的说道,“不过,小的觉得那管家说的什么三司户部副使有点古怪,徐重是三司户部判官,与此人同属一个衙门,定然认识,吴德齐竟也与此人打过交道。之前调查,受害者之间并无关联,而现在此人竟然认识两名受害者,实在有些……”说到此处,沈巍故意停了下来,止住脚步,转身望向宋青鸾,问道,“臭婆娘,你兄长认识这三司户部副使吗?”
宋青鸾对沈巍如此称呼自己,不满的瞪了一眼,冷着脸回道:“不知道。”
“那可能是小的想多了。”
沈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句,边偷偷打量着陆子羽边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咦!小的记得管家说那三司户部副使姓陆,大人您也姓陆,说不定还是同宗呢!”
“正是家父。”
陆子羽回了句,见沈巍、宋青鸾满脸诧异的望着自己,重复道,“那管家口中所说三司户部副使陆镰正是家父。”
他爹?那陆镰竟是陆子羽的爹?沈巍也猜到二人或许有关,可如何也没想到竟是父子关系,若这帽妖案真与陆镰有关,那还怎么查?不行。赶紧找机会逃跑。沈巍担心自己刚才的话会令陆子羽怀疑,连忙故作尴尬的说道:“小的刚才就是随口胡说,户部司那么多官员,同时认识两人的肯定不在少数,再说了,陆大人的父亲又不认识宋指挥使,肯定没关系,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查了才知道。”
陆子羽冷冷说了句,抬脚踩着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大人现在要去哪?”
沈巍问道。“户部司。”
陆子羽神情严肃的回了句,双腿一夹马腹,骑马朝户部司衙门奔去。三人策马前行,半个时辰后,便已来到户部司衙门前。“拜见陆少卿。”
陆子羽三人刚从马上下来,户部司门前的两名侍卫便主动迎了上来,态度毕恭毕敬的对陆子羽行礼。“无需多礼。”
陆子羽说了句,迈着步子就往衙门里进。“陆少卿,陆少卿。”
那两名侍卫见状,彼此相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拦在陆子羽面前,其中一个侍卫虽是满脸讨好,可动作阻拦的说道:“不知少卿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找哪位大人?容卑职前去禀报。”
“用不着禀报。”
陆子羽冷冷回了句,继续说道,“本官奉官家之命彻查帽妖案,徐大人乃帽妖案受害者之一,本官此番前来就是查找线索,户部司配合即可。”
说完此话,陆子羽凌厉的眼神瞪着面前阻拦的两个侍卫,见这俩侍卫满脸无奈的让开一条道,他迈步走向了户部司衙门的大门。沈巍、宋青鸾见此情景,满腹疑惑的跟了上去,经过那俩侍卫旁边,只见那俩侍卫满脸为难之色;突然,其中一个侍卫似乎反应过来,快速朝大门奔去,越过了陆子羽,一溜烟进了衙门。这是怎么回事?这俩侍卫虽看似对陆子羽毕恭毕敬,可明显有阻拦之意,陆子羽的父亲可是三司户部副使,这俩侍卫为何有意阻拦?而且,陆子羽也蛮奇怪,先前无论是去皇城司还是开封府衙门都不是这般态度,为何来户部司竟如此蛮横?沈巍疑惑的问道:“大人,咱们虽是奉旨查案,可这里毕竟是户部司衙门,咱们这般硬闯,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
陆子羽边走边回了句,冷冷说道,“本官又不是没闯过这户部司。”
啊?原来还是前车。难怪侍卫为何阻拦了。沈巍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之前闯过户部司?因何啊?”
“三年前,本官追查一宗命案,牵扯出了贪墨案,被抓的陈留县县令陈海供认户部司官员贪墨;然而,次日堂审,陈海竟当堂翻案,不久之后在狱中自杀。本官手中没有证据,便前来户部司查找证据,本官多次登门,户部司都不予理睬,本官因此闯入户部司。”
陆子羽轻描淡写的说道。沈巍、宋青鸾听的震惊连连,死无对证,又没任何证据竟敢来户部司查其官员,还是硬闯。这陆子羽的胆子也忒大了吧!“哦,对了。”
就在二人震惊之际,陆子羽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那位陈海指证贪墨的官员就是徐重。”
什么?沈巍、宋青鸾愈发震惊,久久没回过神。就在这时,前方走来一群衣着官服的官员,只见这些官员个个神情愤怒,眼神凶狠的瞪着迎面走来的陆子羽。陆子羽对他们的出现并无反应、面色不改的继续前行,宋青鸾紧随其后,沈巍则小心翼翼的往旁边侧了侧,生怕引火烧身。“站住。”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衣着四品官服的官员见快迎上陆子羽,停下了脚步,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那官员指着陆子羽呵斥了句,气急败坏的威胁道,“陆子羽,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户部司衙门,不是你们大理寺,你竟敢如此硬闯,信不信本官命人将你毒打一顿押到官家面前问罪?”
那官员体型肥硕,年龄老迈,脸上的肉都松弛了,随着他的愤怒质问,脸上松弛的肉都上下抖动起来。此人正是三司户部副使程拱。陆子羽毫无畏惧、神色淡然的反问道:“程副使,本官奉官家之命彻查帽妖案,徐重乃是帽妖案受害者之一,本官来此调查案件有何不妥?”
“竦萃丘冢,礼不可废也!”
程拱回了句,继续说道,“这里是户部司衙门,你竟如此无礼擅闯。”
“本官不是来为徐大人吊唁的,再说了,徐大人可比不上孔老先生,这户部司也不是坟头。”
“你……你……”程拱被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陆子羽骂道,“无礼小儿,你个无礼小儿!本官定连同户部众官员向官家参你。”
“大人准备参下官什么?”
“你既来查案,衙门自当配合,可你如此硬闯,于理不合,于法不合,本官自然参你无视礼教,不尊法理。”
“三年前,下官也是来此查案,可户部司似乎并未配合,既有前车之鉴,下官哪里知道此次户部司是否会配合,再说了,下官乃奉旨查案,何来硬闯之说?莫不是户部司此次又不愿配合?难道户部司连官家的圣旨都敢违背?”
陆子羽淡淡说道。“你……”陆子羽此话实在够狠,直接给扣上一个抗旨的罪名。程拱年事已高,如此被气,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捂着胸口,不断的喘着粗气,几个官员连忙扶着他,劝他消气。陆子羽也不管程拱会不会被气死,继续说道:“既然程大人已说配合下官查案,那就劳烦程大人命人整理与徐判官有关的一切案牍,无论公还是私,下官要查阅。下官好言提醒一下,户部司最好别遗漏了,若影响了查案,将来发现有所遗漏,官家问责,下官定会如实禀报。”
“此地是户部司,与徐判官有关的案牍也都是公务,是户部司的机密,若出了差错,陆大人付得起这个责吗?”
程拱威胁道。“下官是奉旨查案。”
“你……”程拱无言以对。现场顿时安静下来。“照陆少卿的意思办。”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老人年迈的声音,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两个年长之人正朝这边走来。“拜见计相。”
“拜见陆副使。”
走来的两人正是三司户部使侯文、三司户部副使陆镰。侯文走来,吩咐道:“程拱,派人整理有关徐判官经手的一切公务案牍,交于陆少卿查阅,不准遗漏半点。”
“是。”
程拱见计相发话,也没了怒气,老实应下,随后,带着众官吏退下。侯文望着面前的陆子羽,微微一笑,却什么也没说,朝陆镰吩咐道:“既是父子,处事定少摩擦,就由你配合陆少卿调查吧!”
“是。”
陆镰老实应下。侯文没再多说,拖着蹒跚的步伐离开了。陆镰见侯文离开,扭头望向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满的埋怨道:“何必惹的如此剑拔弩张?”
“父亲大人应该明白。”
“少在哪里阴阳怪气。”
陆镰不满的骂了句,又深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的说道,“也好,趁着这个机会,了了你那三年来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