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散人的寿元远超其余大修士，但依旧还是迎来了终结。

　　他已经为了延寿而对自己进行过很多次改造，与其说是人，九劫散人反倒更像是一个有意识的组合法器。

　　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

　　在最后的改造中，九劫散人将“人”变成了“体内生长紫晶的人”。而每一个改造者，即便只是贩夫走卒，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在某些方面却丝毫不弱于大修行者。

　　紫晶自发抵御“金性衰减”现象，效率堪比大修行者全力施为，然而人需要休息，修行者需要休息，可紫晶不需要休息。

　　紫晶的本质是法器，只要法器还在运转，就可以一直生效。

　　只不过法器的运转需要代价，而紫晶依附于人体，负责支付代价的就是改造者自身。

　　这是必要的牺牲，是必须存在的缺陷。

　　最后的改造成功完成之后，九劫散人做完了他所有想做的事。

　　徒留无益，不如归去。

　　于是归去。

　　天地剧变之后，九劫散人重回世间，从此辛劳这多年。

　　终于可以歇息。

　　炎修罗的故事讲到此处，已经解答了云鹤真人与周缘直的大部分疑问。

　　除了……抽丁！

　　“那杀人取晶之事，也是九劫散人的意思？而且紫晶为什么可以制作法器？”

周缘直此时的问题，其实才是他原本的疑问。

　　至于炎修罗之前告诉他的那些，不过都是意外所得。

　　“杀人取晶当然不是九劫散人的意思。是后人发现紫晶会导致改造者衰老速度加快，而衰老后体内紫晶运作效率会大幅下降，再加之紫晶所能带来的利益，这才渐渐有了‘抽丁’的陋俗。

　　“紫晶本身是无数微小法器的组合体，也是用来制作其他法器的上好材料，它的奇妙性质与功用在九劫散人仙逝不久后就被人发现，而且已有合理的理论解释。

　　“紫晶的稳定存在需要活性基质的供给，所以人死亡一段时间后，体内紫晶会从微观结构层面迅速损坏，只有浸入特质的保存液中才能阻止这个过程的进行。

　　“为了保证紫晶能够被最高效利用，故而需要用保存液浸溺改造者。”

　　改造者，就是如今胥坤之地的众生。他们的寿命由于体内紫晶的缘故，远不如虞人的寿命长。

　　改造者衰老后，紫晶已经无法起到抑制“金性衰减”的作用，但内部结构仍旧完整，是制造法器的上好材料。

　　然而如果等到改造者死亡后取晶，紫晶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是紫晶背后的利益，促使各地领主杀人取晶！

　　见少年不语，炎修罗解释道：“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抽丁之事积弊已久，想要废除绝非一日之功。在我的领地里，抽丁年龄次次延后，已有不少人能得善终。”

　　同云鹤真人以及周缘直交谈，就是为了拉拢云鹤这位大修行者，炎修罗无意制造矛盾，故而迅速撇清自己同抽丁一事的关系，意图赢得好感。

　　“为何胥坤国分裂成如今的样子？”

云鹤真人终于开口。

　　见道人说了话，炎修罗轻笑：“九劫散人死后，俗世的生产能力还没恢复到满足生存需求的阶段，所以有些大修行者率领弟子驻扎各地，形成了许多新的宗门。

　　“后来紫晶的用处被发现，有人提议用紫晶制造法器，九劫散人的弟子通过了这一提议，因为在那个时期，这对大部分人有好处。

　　“但九劫散人的弟子心中愧疚不已，他认为是自己的允许，害得如此多人因取晶而丧了性命。虽然他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但念头难以通达，心中饱含愧疚。

　　“他令各地负责取晶之人自称为‘魔’，自己也以‘魔’自称，用这种方式来警醒众人，让人们不要遗忘这种手段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被取晶者的牺牲也不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他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为了现实。”

周缘直已了然。

　　炎修罗点了点头：“不错。当初那些为了保证生产而驻扎各地的修士们，在百年时间之后反倒变成了阻碍社会发展的蛀虫。俗世的秩序已经重新形成，但新的秩序早已和原本的胥坤国不同。

　　“那些修行者的后人与传承者分治各地，将胥坤国正式分裂成一块块小领地。而那些修行者，就成了领地中最初的王与贵族。

　　“紫晶本身便是最好且产量最丰富的修行资源，在紫晶的帮助下，底层修行界几乎恢复了当初的繁荣，而且九劫散人的法子非常有效，天地剧变带来的影响被成功抑制。

　　“‘魔’的称呼，非但没有起到惊醒作用，反倒让他们以之为荣。他们视杀人取晶为常态，甚至把那当做荣耀与乐趣。

　　“九劫散人的弟子虽然没能成为超限者，但也勉强触及到大修士的门槛，他活了很久，也亲眼见证了这些罪恶。

　　“他认为所有的罪恶都是因他而起，因为大肆以紫晶为原料炼制法器的提议就是他通过的。他曾觉得那是必要的牺牲，但当这份所谓牺牲发展成罪恶，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勉强触及大修行者境界的他根本无法制止这种现象，因为那些既得利益者中也有不少和他同一级数的存在，虽然九劫散人的传承远超其余修行传承，但他其实并不算如何出众。

　　“胥坤国已经分裂成众魔领，他便自称做‘轮回主’，设立‘地狱道’，留下了九劫散人的传承，并且告诉后人要铭记初心，切莫与外界众‘魔’同流合污，为了不让自己的弟子也变成众‘魔’那样的丧心病狂之辈，他给后人进行了意识改造。

　　“然后他力战众魔，连斩一十八尊大修士，直至力竭而亡。

　　“可惜他的遗志终究未能继承下去，几代之后，‘地狱道’的传承也逐渐腐化，九劫散人的后辈不仅和众魔同流合污，还成了最大的魔。

　　“事到如今，杀人取晶之事已经积重难返。所有繁华都建立在巨额的紫晶产量之上，向我这样的修罗领，还有如今的地狱道，如果不要求众魔领上贡紫晶，我们自己的领地就会崩溃。

　　“因为不依靠紫晶，根本无法维持现在的繁荣强盛，甚至无法满足我们领地内百姓的生活需求。

　　“那些弱小落后的魔领自然没的选择，他们也不得不延续抽丁制度。”

　　炎修罗长叹一口气：“这就是……胥坤国分裂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