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一间标准的小仓库样式。

工作桌两边这时候分别坐着一男一女，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正在和对面的男生说着什么，只不过被突然出现的自己给打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靠墙的正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中年妇女，轻描淡写地扫了蒋晓芸一眼，继续做手中的事，头也不抬语调平和地开口：“面试的啊？”

“啊，嗯。”

蒋晓芸难得的有些尴尬和局促，点了点才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嗯，面试的。”

她对这种居家型的工作气氛和环境，实在是不怎么能够应付得来。

“往里面儿走吧，挂了不少衣服的那间就是。”

大姐抬手往左边指了下，随即放下，双手拿着一件毛衣上下翻飞，蓦地把手里的东西往中间的位置一推，一件包装好的衣服就给扔在了工作台中央。

是有功夫在身的。

蒋晓芸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句，转身往对方所指房间走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应该道个谢的。

工作台左边的位置，是两间由卧室改成的办公室。

一间用玻璃墙隔开，从这里能够直接一眼看清楚，里面靠墙边的位置都放上了办公桌和电脑。

而另一间房，就是大姐所说的，挂着衣服的房间。

抬脚往里走的时候，蒋晓芸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下，不着痕迹地狠吸了一口气，这才走进去抬眼开始打量屋子里的环境。

谢楷锋背坐在三脚架旁边，正专心致之地调试着什么东西，听到背后的响动，头也不回地开口：“你随便看看，熟悉下。”

“嗯。”

蒋晓芸点了点头，仍然还是有几分拘束。

直播室里和外面的环境达成了高度的统一，东西堆得不算多，可就是四处都透着一个“乱”字。

进门左手方，是放三脚架的位置，靠墙中间一点的地方，也放着一个三脚架，上面夹着平板。

平板背后五十公分左右的位置，有一面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墙壁的大镜子。右手边和正前方的墙边，都像商店里那样放着挂衣杆。

上面挂了不少衣服，不算有点稀稀拉拉的，旁边有两根杆子都还空着。

“这个是新来面试的主播？”

“自信点，把你疑惑的语气给去掉。”

郑朗端着杯子用胳膊撞了下钱子旭，笑得一脸灿烂，带着明显兴奋雀跃的声音甚至没控制住地往上扬：“这身材气质，不是来做主播难道还是来和你搭伙做运营的吗？”

“主要是这身装扮，你之前看到过穿正装过来面试直播的？”

“也是，”郑朗越赞同地点了点头，感慨：“要是没听到刚才锋哥在外面喊的那一嗓子，她要是戴个黑框眼镜，进来的第一瞬间我会怀疑锋哥是不是要申请破产，都招惹上律师了。”

“瞎说什么呢？”

许萍责怪地看了一眼她，说：“被谢楷锋听见你说这种话，小心又要挨骂。”

工作室虽然规模很小，但谢楷锋也沾染上了生意人的必备性格—迷信。

大清早不能向他拿钱，不能随便叹气，也不能大声地宣扬生意很好，口头禅向来都只有一句——生意难做。

郑朗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钱子旭问道：“对了，找主播这事儿，不一直都是你在发招聘消息联系的？怎么你现在一副比我还震惊的表情？”

“不知道，这人不是我找来的。”

钱子旭摆摆手，依旧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什么？锋哥终于看不惯你，决定亲自下海挑选了？”

“你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蒋晓芸：……

毕竟这只是普通居民房，房间隔音并不算好，更不用说外面的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丝毫没有背后议论人应该把声音放低的自觉。

谢楷锋在调试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听陈展博说，你之前是做外贸面料的？应该对服装也有些了解吧。”

“嗯。”

蒋晓芸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不过更倾向于面料特性和流行趋势方面，版型尺码这些，也就一些简单了解。”

“没事儿，懂一些基础的能唬人就行。”

主要还是靠脸和身材吃饭。

蒋晓芸：……

蒋晓芸在心里默默地把对方的未尽之言补充完整，陈展博介绍她来之前，也说的挺简单的。

长得好看，穿衣服好看，会说话。往镜头面前一站，简单地解说几句就行。

尤其是现在淘宝直播行业不过刚开始起步，很多店铺的主播都是老板甚至是运营亲自上阵。

直播间随处可见顶着啤酒肚和早年秃的肥宅壮汉，举着一件可爱得不行的童装或者女装，扯着嗓子开始吆喝。

一口一个新进来的宝宝们，记得关注点赞么么哒。

对有颜值有身材的主播需求更盛。

即使知道这是行业特性，就跟模特一样，总是要让自己好看，消费者才会注意到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好看，进而产生想要消费的欲望。

但蒋晓芸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么多年她的工作经验，几乎都能够算是在幕后。面料业务员，不用穿起来向别人展示什么，顶多也就是拿着印花布随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现在却要让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以前工作上所累积下来的那些知识和经验，在这里似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想到这里，蒋晓芸心里难得地打了个突。

就连面试，也和以前有着非常大的不一样。

正经简历，一面二面，英语和面试官你来我往的不激烈互动，在这里都统统不存在。

当时陈展博直接推了个人给她，说是店铺的老板，对方随口问了几句身高体重年纪就让直接来面试了。

而面试的地方，只有一个不修边幅，收拾的非常随性，半天也没自我介绍的疑似老板的人，以及一个凌乱无比的直播间。

“行了！”

谢楷锋终于从前面的三脚架中抬起头来，踩在地上的脚微微用力，把椅子往后猛地一下给滑到后面，朝蒋晓芸扬了扬下巴：“来吧。”

“什么？”

蒋晓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试播啊。”

谢楷锋起身把椅子推到门后的位置，朝他刚坐着的位置指了下。

蒋晓芸这时候才注意到，谢楷锋刚坐的位置前面，除了夹着手机的三脚架之外，还放着一个略高一些的，类似圆形白炽灯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圈淡淡的白光，有些晃眼。

恰好在手机上方一些的位置，估计是用来打光的。

这就是直播的所有了？

蒋晓芸之前对这个没多接触，仅仅只是在陈展博的朋友圈里，看到过他那个粗糙无比的摄影棚。

和眼前的场景对比起来，只觉得这里的粗糙仿佛翻倍。

哪哪儿都透着一股贫穷小作坊的气息。

“怎么了？”

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她的迟疑，谢楷锋包着手臂往前略微探了下身子，疑惑地询问了一句。

蒋晓芸这时候才彻底反应了过来，是现在打光灯和对方脸上来回打量了一圈之后，没忍住开口：“现在？直接直播？”

谢楷锋依旧抱着手臂，点点头，俨然一副无情剥削的地主阶级形象。

初出学校被面试官审视的紧张和局促感，直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蔓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