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晓芸笑了笑，呼出一口长气，神情有些无所谓：“她哥也挺明事理的，很久没联系了。”

“那你，现在还在给他们打钱吗？”

蒋晓芸没说话，吴豪看了她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吧，这件事情，真的和你也没有……”

“那没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吴豪的话还没有说完，蒋晓芸就直接打断了对方：“回头请你吃饭啊。”

“哎——”吴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仓库通常都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一来厂房房租便宜，而来周围都是乡村，务工人员租房便宜，上班也就方便。

唯一的不好就是，不好打车，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夜晚。

深秋的晚上有些凉，白天帮陈展博搬东西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彻底闲下来，被凉风一吹，蒋晓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挺冷的。

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蒋晓芸实在是冷得不行了，这才拿出手机来打算打个车回去。

银行的短信也就是在这时候，跳出来的。

余额，一千二百块钱。

减去每个月的房贷，现在也就剩下这么些钱了。

蒋晓芸一时间有些怔愣，想想也是，她今年一年几乎都没有工作，减去后面几个月要还的房贷之后，又转了不少钱给王姨他们。

现在这一千二，应该算是她最后的家当了。

还真像当初刚毕业那时候的，两手空空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

蒋晓芸仰头看了看天空，苦笑着想到：“其实现在还不比那会儿，连热血都没有了。”

她拿着手机，指尖在联系人那里来回滑动了两下，最后定格在谢楷锋三个字上没动了。

去面试当主播，是陈展博的提议。

换工作不容易，换行更是需要无比巨大的决心。谢楷锋的店铺，算是她好不容易迈出的第一步。

但是也证明了，想要踏出这第一步到底有多难。

蒋晓芸苦笑着叹了口气，正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便看到微信跳出来电话的页面。

来电人，谢楷锋。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

谢楷锋这几天过得并不好。

自从开始面试主播以来，他感觉自己的审美每天都在被人挑战。

看着屏幕里正在隔壁直播间面试的信任，谢楷锋眉头皱得跟纵横的山川沟壑似的。

“锋哥，快别皱眉了，再皱下去你估计得老上二十岁都不止了”

钱子旭看面试的人走出来，赶紧倒了杯茶端进去，半是慰问半是八卦地问道：“刚才那个，还是不行？”

谢楷锋仰靠在椅子上，脸上盖着本《如何把自己变成一个温柔的人》。

钱子旭：……

谢楷锋把杯子接过放在旁边的桌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我看不是挺好看的吗？”

钱子旭探头往他电脑屏幕看了一眼，这回儿直播已经停了，停止画面上只有一道模糊得不行的人影。

乍一眼看过去，瘦高纤细，和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真人应该差不了太多。

“不行，何止是不行啊。”

隔着书的缘故，让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的，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钱子旭心里一松，朝旁边坐着的柳妍得意地扬了扬眉。

柳妍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继续对着电脑，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不动声色地戴上了耳机。

“何止是不行啊。”

谢楷锋伸手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往旁边桌子上用力一砸，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炸药桶一般暴躁起来，看着钱子旭的双眼里，仿佛有着怒火在熊熊燃烧：“你知道她审美是什么样的吗？不对，她就根本没有审美这种东西！”

钱子旭后退两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脸茫然。

刚才进来的那个女生，算是最近除了那天的蒋晓芸之外，颜值最高的一个了。

看起来年纪有些轻，穿衣风格挺日系，给人第一眼感觉还算不错，怎么在这儿直播十分钟后就连审美都不配有了？

“就那件米色的呢大衣，”谢楷锋从位置上站起来，叉着腰，手往隔壁指了指，说：“你知道她穿了件什么颜色的衣服在里面吗？”

柳妍听到这里，也把一只耳机给取了下来，笑得一脸鸡贼：“旭哥，勇敢点猜。”

“什么颜色？”

钱子旭皱眉，今天挂出来的这批服装，都是前两天他和谢楷锋一起去市场上挑的，款式和颜色都偏向简约风。

说白了，就是普通大众，百搭款。而且他们在直播间挂衣服的时候，也会特别注意，尽量把能互相搭配的放在附近。

只要是个认真思考了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弄出什么能够惊动天地的搭配来。

“卫衣，红色的。”

谢楷锋冷着脸开口。

“还是件超宽松的款式，”柳妍痛心疾首地跟着叹了口气：“下面穿着她那墨绿色的休闲半身裙。”

钱子旭：……这就是日系穿搭吗？

“而且，就这水平，你知道她开价多少一场？”

谢楷锋依旧冷着一张脸，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

在旁边听了全程的柳妍，已经开始忍不住低声乐了起来。

钱子旭对他们一个无能狂怒一个傻乐的表现早就习以为常了，依旧岿然不动，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配合地开口：“多少。”

他直觉不会太低，不然也不至于把谢楷锋给气成这样。

刚才这个，是专业的淘宝模特，没直播过但也算同一门派。对待职业选手，谢楷锋开价向来大方。

“三百！”

谢楷锋举起三根手指，脸上的怒意没消反涨，说：“三百，还提成六个点，疯了吧！”

网购直播现在仍处于初期试水阶段，说白了不过是线上销售人员，和真正的大平台网红主播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和引流能力。

只不过他们工作室的直播时间要求比较长，前后准备时间加一起，几乎都能算是正常上班了。

“其实吧，锋哥，直播也就刚刚才出来的事情，根本找不到有经验的人。要么全都是没经验的素人，要么就是专业的模特，对模特来说，这个价格其实也不能算得上是天价。”

钱子旭这几天一有空都蹲在各种招聘网站上，接触得多了，对行情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啊，我知道。”

谢楷锋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端过桌上早已经放凉了的茶，猛灌了一大口之后，才无比平静地接下去，道：“我是说我，我快疯了。”

钱子旭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谢楷锋扔在桌上的其他简历，问道：“那其他的呢？今天下午不是一共来了三个人吗？”

还都是他反复对比看过，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人。

“是啊，三个。一个在镜头前话都说不清楚，脸红得像是来参加川剧变脸似的，等她说一句话我得等到天荒地老，要不是看着旁边都时间再走，我都以为我画面静止了。”

“还有一个，脸是好看的，可关键是只有脸好看了啊！整个人形象体态要啥啥没有，除了一张脸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就两天，我们刚拿回来的那件小西装，挺好看穿着挺上档次的那个。”

“啊？就是柳妍怀疑你错拿了人家高端衣服的那款？”

“就是那个，”谢楷锋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转头瞪了钱子旭一眼，声音上扬：“哎，不是，什么错拿不错拿的？明明这款就是物美价廉！别整天在背地里污蔑我，说我东说我西的，我再抠门儿，也不至于这样吧！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说到最后的时候，都已经有点像是扯着嗓子在说话了。

柳妍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水壶，又往杯子里给他加了点热水。

谢楷锋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之后，心里那点火气也几乎消散得差不多了，绕回刚才的话题，叹了口气，说：“就那件衣服，明明挺好看的，被她一穿，瞬间就像是二十块钱一件还港澳台包邮的了。”

谢楷锋都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旁边柳妍赶紧诶诶诶地喊了两声，朝钱子旭挤眉弄眼，说：“那什么，我劝你谨言慎行啊，楼上那些东西，能和我们这里的比吗？”

钱子旭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地和柳妍一起说道：“不能啊，绝壁不能。我们什么格调，楼上的什么水平，那能一样吗？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不能比不能比。”

“你们啊……”谢楷锋的台词就这么被抢得一干二净，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继续说点什么。

看他情绪稍微平稳一点了，柳妍才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前两天来的那个大美女呢？”

“什么大美女？”

谢楷锋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前两天那个，穿衣服挺好看，新人没接触过直播，就直接被你给关到房间里，结果表现还不错那个。”

“哦，那个啊。”

谢楷锋沉默了一会儿。

他当然记得蒋晓芸，对方表现算不上最好，但穿衣服确实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

谢楷锋这几天和钱子旭一起去市场看新款衣服，也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拿到和上次风格类似的衣服。

好看是真好看。

“她，不行。”

谢楷锋摇了摇头。

如果单纯论外在形象条件和个人性格来说，蒋晓芸的确算是很不错，就算是比起那些专业的模特来说，也毫不逊色，甚至是更胜一筹。

专业的模特和主播，已经完全习惯在镜头前说话做事，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像是带着一点浓妆艳抹的以为。

她反而没有，只有自然，以及那种就算不懂，都要扯到自己专业经验上来的自信和绝佳掌控能力。

那种从容大方和自信，演变成了个人的穿衣气质，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个人气质，对有的行业来说，几乎就等于老天爷赏饭吃。

但就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