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是问了,答也没有让赵隶答的意思。 林繁依旧自说自话:“您看,胜负已分,您很清楚,您也没想着让这里这么多人给您陪葬。 您就是当不了皇帝了,心里不畅快,想要给我多制造些麻烦,动摇一番老大人们对我的信任。 只是,徐六在我手里。 您是现在与他对峙,还是事情结束之后,我让徐六来与老大人们说道说道,结果都一样,区别嘛,就是您想不想继续当众丢人了。”
说到这里,林繁抬起眼帘,嘲弄地看着皇上。 皇上的肩膀颤着。 林繁的话语、态度,至始至终,都在讽刺他,小看他。 他认清了输赢,但他不喜欢这种态度。 “你怎知,朕不会大开杀戒?”
他咬牙切齿地问。 “试试,”林繁道,“是您仅剩下的几个内侍、侍卫出手快,还是我出刀快。如果您指望外头那五六十个,能赶在老侯爷带兵杀到廊下之前就冲进来……” 林繁顿了顿,转身点了点:“安北侯、冯将军、董侍郎……” 他接连报了十来个壮汉的名字。 “不求拼杀,抵个门,还是抵得住的。”
这话说了,冯仲也想转过来。 先前总想着夺门而出,偏偏外头还有那么多侍卫,不会功夫的老大人们会遭殃。 可现在状况不同了。 永宁侯带来的大军就在台阶下,殿内只要不让人冲进来就行了。 至于那几个内侍、侍卫,还真不可能是手握长刀的林繁的对手。 思路得变一变。 皇上气得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心里骂着,为何姓纪的还没有把顺妃带来。 林繁见状,亦是琢磨。 正因为有这一大殿的人质,他才不得不在这里与赵隶唇枪舌战,拖延时间、寻找破绽,给外头的老侯爷创造更多机会。 那堵门、杀敌的法子,是用来吓唬赵隶的下下策,能不用还是别用。 刀剑无眼,万一有个疏漏…… 再者,老大人们在冰凉的地砖上坐了那么久,倏地站起来跑动,恐怕十个里得有五个,腿脚麻得起不了身。 当然,话说回来,这番吓唬,也得了些成效。 起码林繁从赵隶的反应可以确定,对方预先没有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也就不会是先在金銮殿内布置火药、油料。 只是,他在等破局的机会,赵隶又在等什么? 代替徐六成为大总管的纪公公,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殿外广场上,永宁侯背着手,观察着上方状况。 刚才,长公主使人来传过话。 皇太后已经被抓获,侯夫人正带人控制各处,而秦鸾与林芷一起去救顺妃了。 这番战果,让秦胤十分满意,眼前,唯有金銮殿里的状况还差口气。 远远的,他看到了一行人过来,不由喜笑颜开。 来的正是秦鸾等人。 赵启背着顺妃,走在最后的就是被兵士们押着的纪公公等人。 听永宁侯说了金銮殿里外状况,秦鸾等人不由心惊。 封闭大殿,困住了百官为人质? 林芷看向高处,不由为林繁担心。 秦鸾亦是牵挂,当机立断,问纪公公道:“想活命吗?”
纪公公没有吭声。 他哪里有命活? “不想活?”
秦鸾问完,冲永宁侯努了努嘴。 永宁侯会意,一把将纪公公提过来,长刀抵着他的脖子,把他拖到一旁。 压着声音,秦胤道:“老夫知道你不怕死,上头那五六十个人,估摸着也跟你差不多,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好歹忠心些,可死也有很多死法,死后怎么样,也各不相同。”
纪公公没转过弯来。 “老夫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规矩,”秦胤的声音更低了些,“你那命根子收哪个罐头里了?死后要一块埋了是吧?没有那玩意儿,下辈子还是断子绝孙的命。 你听老夫的,让上头那些人束手就擒。 能留命的,老夫留他们的命,留不了的,那些内侍也都交代交代子孙根在哪儿,回头收殓一块埋了,这些功德都算在你的头上,带着功德好投胎。 至于你,老夫想法子,给你收两个干儿子,让他们给你收尸,体体面面做个坟,全须全尾地走。 这条件很不错了。”
纪公公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想说什么,又迟疑着没说。 永宁侯观他面色,就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煽风点火:“怎么?这辈子当阉货没当够,下辈子还想挨一刀?何必呢!你现在是他赵隶的奴才,下辈子谁认得谁啊!人都要死了,再不替自己打算些,这些年白受罪了?”
纪公公答应了。 饶是再等着走黄泉路,他也还是念着自己身体残缺。 永宁侯把人又提了回来,与秦鸾等人颔首。 兵士送了白旗来,永宁侯解了纪公公手上的绳子,把白旗杆子塞给他。 纪公公揉了揉又痛又麻的手腕,面朝金銮殿方向,高高举起白旗,用力摇着。 秦鸾问:“祖父,您与他说什么了?”
刚只看到纪公公在祖父的“点拨”之下脸色变幻,具体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见。 永宁侯咳嗽了两声。 那等粗俗东西,怎么可能说出来污了宝贝孙女的耳朵。 “摆事实,讲道理。”
永宁侯打着马虎眼道。 上头廊下,内侍、侍卫都看到了白旗、以及摇旗的纪公公。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公公让他们投降,投不投? 犹豫之时,忽然间,有一内侍挨不住,不管不顾地冲下台阶去。 有一人动了,便又有人跟上,几人动,便会引得更多的人动…… 渐渐的,金銮殿外头,四周都再无一人。 永宁侯收了纪公公手中的白旗,示意他上去。 纪公公颤颤巍巍着,爬上台阶,站在紧闭的殿门前。 他回过头,看了眼边上一脸凶相的赵启,在秦胤的指示下,向里头喊话:“皇上,小的把顺妃娘娘请来了。”
顺妃亦抬声:“皇上大费周章寻我来,是想交代什么?”
“小的开殿门了。”
话音落下,秦胤一脚踹开了门,兵士们立刻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殿内的林繁也动了。 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冲到龙椅前,长刀横在了赵隶的脖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