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嬷嬷打帘迈着小碎步进来,福身道:“大姑娘,肖若海来了,请见姑娘。”
“请……” 她脱下扳指放回木箱之中,让春桃将这口箱子收好,这是她要带去南疆的。 肖若海一进屋,行礼后便将皇帝下旨册封白锦绣超一品诰命夫人之事告诉了白卿言。 “不知是谁先提起太子仁义,如今百姓皆赞太子殿下仁义与陛下厚德,称太子殿下不负忠臣,愿善待忠臣遗孀!”
她略微意外的挑了挑眉:“欲借白家得仁义之名,这可不像太子殿下的心计啊!太子殿下……怕是得能人了。”
她刚借着太子的声威为二妹讨了一点好处,太子殿下便借她白家为自己壮声势,一点儿亏都不吃。 对皇帝来说,这道圣旨原本就是她讨要的,不过早一点下旨,在出征之前还能卖给她和百姓个好,名利双收皇帝何乐不为? 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肖若海颔首称是:“属下派去尾随之人称,如今还未搬出齐王府的太子回府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出府进宫,随后旨意才下来!”
果然,有人点拨齐王了,下这到圣旨的时机真真儿极好。 肖若海接着道:“如今齐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听说太子殿下回府后重赏了一位秦先生,想必就是这位秦先生点拨了太子殿下,如今秦先生已是太子府的坐上之宾,细问姓名之后得知这位秦先生名唤秦尚志。”
秦尚志…… 难怪。 她抿了抿唇,没想到此生秦尚志终还是到了太子的身边,成了太子的幕僚。 秦尚志大才,只希望此生太子不要负了秦尚志才是啊! 也希望他们彼此有朝一日不要站在对立面,并非她怕与秦尚志为敌,只不过是怜惜秦尚志罢了。 杜知微心计深沉手段阴毒损辣是真小人,防不胜防,秦尚志却与杜知微不同,秦尚志有智谋手腕但秉性良善是真君子。 “这位秦先生若真得太子殿下看重,此次南疆之行必会见到,留心些便是了!”
她望着肖若海低声道,“倒是乳兄,南疆之行时间紧迫,都准备妥当了吗?”
“大姑娘放心,我们的人分几批已经都派出去了,沿途尾随军队之后而行,不会引人注目。”
肖若海余下担忧未说,只是高手太少……此次大姑娘南疆之行风险还是太高。 春杏打帘进来,俯身道:“大姑娘,夫人朝清晖院来了。”
她颔首,对肖若海道:“辛苦乳兄了!”
听到白卿言这话,肖若海忙称不敢,便匆匆退下。 送走肖若海,她怕母亲发现她成日缠在腿上和手臂上的沙袋,便让春桃解开藏起,亲自出门将母亲董氏迎了进来。 一进门,董氏攥着白卿言的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红着眼眶将女儿扯至内间,细长的手指用力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你大胆!”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南疆之事,她挽着董氏的手臂扶她坐在床边,低声问:“今日锦绣走后,阿娘也套车出门了,是去舅舅家借人了?”
董氏能如何?! 太子上门提起南疆之行,可见女儿南疆之行已成定局,即不可更改董氏能做的便只能是最大程度护女儿周全。所以送走白锦绣之后,董氏立刻命人套车出门,向董家借死士随女儿一同前往南疆,至少能护她性命。 只是,之前董氏与董老太君商议定下阿宝与董长元之事,就得搁置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横,白家男子皆葬身南疆,你既知你为家中嫡长!又在你祖父灵前立誓要撑起白家门楣!你何敢乘危而徼幸?!”
董氏说着眼泪便顺通红的眼眶往下掉,眼底有怒也有心疼。 她望着阿娘双眸酸涩的厉害,她用力挽住阿娘的手臂,阿娘每次都是被气急才会掉书袋…… 阿娘博学,每每爹爹都被阿娘说得哑口无言,连连告罪。 她忽而想起年幼时,樱花树荫之下,爹爹被阿娘训得满脸涨红拂袖而去,不过几息便又回来手捧茶盏向母亲致歉,含笑低语:“娘子,为夫错了。”
她下巴枕在阿娘的肩膀上,克制着心头百味,学着爹爹的腔调低声道:“阿娘,阿宝错了!”
董氏瞪着她,瞪着瞪着再绷不住哭声,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搂紧。 “阿娘,南疆我得去。想护住白家……仅凭民心是不够的!只有攥住兵权,才能真正的让皇室忌惮惧怕,才能真正的护住白家。”
她对母亲本就无所保留,说得坦然:“我睡了两天,梦到了父亲,梦到了阿瑜……我不想让白家再有任何一人落得父亲和阿瑜那样的下场!往小了说……我想护住母亲和婶婶还有妹妹们!往大了说……我愿继承祖父遗志!”
“阿娘,一人活一世仅短短数十年,而世族大家之所以能长存于世……却不被湮灭在这万古长时之中,除了家族血统的延续,还有风骨同信仰的传承!我等白家子孙……能承担得起白家意志、风骨,白家才能真正得以传世!若家族志向不存,迟早会被岁月吞噬,被光阴遗忘。”
听着女儿的软声细语,董氏一腔怒火消散只留满心担忧和难过,明明应该是被娇养的天之骄女,却要担起男儿家族之责。 女儿心有大志,她为娘的还能拼死阻拦不成? 董氏死死咬着下唇,用力攥住女儿的手,将她抱紧:“此次,你舅舅从董家带来的一百死士系数随你去南疆,只听你一人调令!你舅舅已派人快马回登州,余下人马追上你,会想办法同你联系……” 世族大家豢养死士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越是显赫的大家族死士便越多,也只有世族大家才能养得起那些死士,说白了死士便是世家的私兵。 舅舅这是把董家的私兵交到了她的手里。 “阿娘,我不会愧对外祖母和舅舅这份信任的!”
她低声道。 “你外祖母和舅舅同阿娘一样,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董氏喉咙哽咽,难见在女儿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阿娘已经没有了你父亲和阿瑜,阿娘不能没有你了,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