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有消息送到行宫。“公主，昨晚收到信儿，说九王爷送了云倾落回将军府后，似乎留下用了晚膳，直至半夜才回来。”

黑衣侍女进来，恭敬冷肃地禀报。鹤庆公主正坐在镜前梳妆，闻言，把手中的玉梳重重地拍在梳妆台上，上好的玉梳顿时断成了两半。铜镜里映着一张极美却狰狞的脸，鹤庆公主美眸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锦瑟，九王爷当真在将军府留下用膳了？”

锦瑟皱眉点了点头，“公主，消息不会有假。”

鹤庆公主深吸了口气，悄然捏紧了手指，“听说云倾落那狐媚子在给九王爷解毒治病，兴许……”锦瑟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解毒是解毒，治病是治病，无论只是这层关系，姬千珏没有必要在将军府用饭。锦瑟脸带寒意地提醒，“公主，那云倾落是顾长澈的下堂妇，手段不少……”鹤庆唇角勾起冷笑，冷冷地下令，“让人继续盯着云倾落，本公主倒要看看，她个弃妇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明帝虽然已经如她所愿，给她和姬千珏赐婚。可在宫里的时候，姬千珏对她冷漠疏离，反而对云倾落亲近维护。她鹤庆公主，忍不下这口气。将军府。云倾落站在院子里，清丽的背影纤细又挺拔，如青松翠竹般倔强生机。云明珠刚蹑手蹑脚的进门，就看到云倾落含笑的脸。她惊了下，勉强扬起一抹笑，“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云倾落唇角轻勾，凤眸宛如山涧清泉般清冷，“我起来晨练，明珠，你昨晚彻夜未归？”

云明珠瑟缩了一下，眼底透过懊恼。不过只是片刻，她就战战兢兢，可怜兮兮地走到云倾落跟前，拉住了她的手哀求。“姐姐，我昨晚是没在府中，此事你能不能不要跟祖母他们说？不然我一定会挨骂的！”

云倾落垂眸，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你去了周家？”

“你，你派人跟踪我？”

云明珠瞳孔紧缩，紧紧地掐住云倾落的手。云倾落凤眸眯了眯，冷声道，“放开。”

她漆眸黝黑冰凉，泛着刀剑般的寒光，又如最神秘的墨玉般璀璨夺目，震慑人心。云明珠被她那冰冷骇人的气势吓到，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手。云倾落冷冷地看着她，“昨天周氏才刚刚出了事，你清晨鬼鬼祟祟回来，不用想走知道你必然是去了周家，何需人跟踪。”

云明珠脸色苍白，咬了咬唇，忽然哭了出来。“姐姐，对不起，是我太过紧张，误会你了……”云倾落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她如何了？”

云明珠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道，“娘亲她羞愧后悔，已经于昨晚，于昨晚上吊自尽了……”云倾落有些意外。羞愧后悔？上吊自尽？怎么听都不像是周氏能做出来的事。周氏但凡有一点良心和羞耻感，就不会贪恋爹爹多年，甚至下毒想要毒死云家全家……她那样心如蛇蝎的女人，从来不会反省自己，只会怨恨别人。“她当真自尽了？”

云倾落凤眸又黑又亮，冷冷的，锐利的，让云明珠忍不住心慌。“这等事，还能有假？”

云明珠一边啜泣，一边悲痛地道：“我正准备去告诉爹爹和弟弟，好歹我们也曾是一家人，也该送她最后一程……”这次，云倾落才算是信了。她让开一步，让云明珠过去。云明珠松了口气，低着头噙着泪，往二房的方向走。“明珠。”

云倾落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啊？”

云明珠惊讶回眸，眼角还挂着泪，“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云倾落眉目疏冷，瓷白的脸在朝阳下莹白透明，肌肤吹弹可破，“你恨我吗？”

云倾落的声音和着凉凉晨风，吹到了云明珠耳边，瞬间，姐妹二人对视，视线僵持。云明珠有双和周氏一模一样的眼睛。顷刻之间，云倾落从她眼中看出许多东西。痛恨，妒忌，怨毒，耻辱，甚至……杀意。可也只是一瞬。很快，云明珠就垂下长长的睫毛，悲戚出声。“姐姐，我怎么会恨你呢？是娘她做错了事，险些害死咱们全家，我虽是她女儿，却也知道轻重对错，知道礼义廉耻……”云倾落弯了弯眼眸，笑意未达眼底，“明珠，我问的是，当年我们同去花灯节的时候，你恨我么？”

云明珠脸色煞白如纸，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眼神闪躲不敢和她对视。“姐……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倾落心底却已经有了答案，她脸色幽寒，冷冷地道：“你回去吧，二叔和明礼还在等着你。”

云明珠仓皇逃走。云倾落站在原地许久未动，手指悄然捏紧。蓝蝶走过来，恭敬地道：“小姐，奴婢已经审问过兰心了，她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云倾落深吸了口气，眼底神色讥讽。她从前最为疼爱的堂妹云明珠，当年竟然也参与过设计她。蓝蝶心疼地看着云倾落，问，“小姐，此事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和老爷夫人他们？”

“不必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也没有证据，只凭兰心的供词，证明不了什么，只会让他们忧心痛苦。”

云倾落转身，紧握的手指始终没有松开，“只要云明珠咬死了是被周氏所骗，才同我一起出去又莫名和我失散，咱们就也没什么办法。”

事到如今，只能提防着云明珠些了。蓝蝶恭敬地点头，道：“小姐，兰心如何处置？”

“背叛主子的人，永远不值得原谅。”

云倾落眼底掠过寒气，漠然吩咐：“把她处理掉，至于那个孩子，从她的酒鬼丈夫手里买下来，找个好人家送养，好好养大。”

兰心该死，那个孩子却无辜。留在酒鬼手里，早晚也是被拿去换钱赌。蓝蝶点了点头，道：“奴婢会做好的，小姐，您放心。”

云倾落点头，从空间里拿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交给蓝蝶。这些银子，足以她买下孩子，给他寻个好人家了，甚至够他平安长大。蓝蝶接过来，立刻去办。云倾落去了存菊堂，陪老夫人和云寒川，以及姜氏用饭。她去的时候，云寒川刚出去，眼圈儿红红的。云倾落打过招呼，目送他离去。她刚要进门，就听见娘亲姜氏说话。“周氏心如蛇蝎的女人倒是悔悟了，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老夫人冷哼，“她悔悟？恐怕下辈子也未必。”

云倾落下意识地止住脚步。听祖母这意思，难道还知道些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