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交流会没再出现太好的瓷器，基本以普货精品为主，被那些用来送礼的藏家以市场价购得，唯有的两件御窑瓷器被周元林购得一件，另一件则被一直没出手的华鼎投资公司执行董事钱建国购得，此人就是购买秦立楚国铜量的那个老总。陈老这趟也没白来，买了一件博山窑的三彩兽形枕，是宋金时期的，花了十万块，是他老人家自己买的。这么便宜的瓷器也没必要让秦立出手。兽形枕枕面呈椭圆腰子形，枕面表面为浅浮雕卷叶花草纹饰，在绿、黄色彩釉映衬之下舒卷大方，漫烂灵动。枕面下为一瑞兽，头似狮子，高眉环睛，阔口方鼻，巨齿微露，口下有髯，脑后有鳞状鬣，尾巴作卷叶花纹状，憨态中不乏威严，看上去如龙如狮如虎如麟，如从仙山出，似从云中落，若非水里来，通身显露着瑞祥之气，是古人心目中具有“避邪”功能的仙兽。这种兽形枕是博山窑的特色产品，当时在民间极为流行，奈何博山窑是民窑，且在北宋时期名声不显，因此市场价值一直不高，基本也就十来万，这还是品相不错的，但凡卖相不佳，在市场上万把块就能买到。这也是宋金元时期普通民窑瓷器的窘状，哪怕你再特色，质量再好，不带‘官’字，价格也上不去。除非是名匠所制，不然只能处于底层，远不如明清民窑值钱。不过这是陈老几个月来头一次出手，虽然仅花了十万块，但引起了交流会的一个小高潮。“陈老，你早说要这种瓷器啊，下次我专门给你寻摸一些特色瓷过来。”

“陈善财，你的博物馆馆藏还不够吗？你这瓷器品系购买有年头了，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陈老叟，你的博物馆打算什么时候动工建设？准备开造的时候别忘记找我啊，我专业搞建筑的，保准能给你盖好喽，质量绝对有保证！”

交流会在一个个问题中结束。秦立先走一步，提前去了陈老的店铺，等了足足十几分钟，陈老才归来。见他老人家一脸后怕表情，秦立哈哈大笑：“陈老，你也有顶不住的时候啊。”

“没办法，小伙子们太热情，我哪怕脸皮再厚，也承受不住大家伙儿的厚爱，实在有心无力啊。”

陈老苦笑一声，将店铺打开，二人进了里面。“拿出来吧。”

陈老道。秦立从善如流，将那款釉里红蝴蝶纹笔筒从包里取出，放在了茶几上。陈老喝了口茶水，这才上手细瞧，为了保证不出错，他老人家连老花镜和放大镜都用上了，就这，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鉴定完毕。“确实是御瓷。”

陈老指着上面的图案：“看绘画笔法，这是典型的没骨法……”没骨法是国画术语，直接用彩色作画，不用墨笔立骨的技法叫做没骨法。分山水没骨和花鸟没骨两种，最初相传由南朝张僧繇创始，而没骨花鸟传为北宋徐崇嗣，实应真正始于清恽寿平。这种画法打破了前代习用的“勾花点叶”法，以彩笔取代墨笔，直接挥抒，从而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时代风格。“这种作画方式是常州派的专长，而在雍正朝期间，宫廷画师唯有二人为常州派，蒋廷锡和余省。不过蒋廷锡在雍正时期任户部尚书，多忙于政事，不可能为御瓷作画样，因此，”陈老断定道：“此款笔筒的画样也只能是余省的手笔，造办处的画师就跟依照他的画样进行绘制的。”

余省字曾三，号鲁亭，常熟人，余珣之子，擅画花鸟、虫、鱼，尤擅画蝴蝶。师从宫廷画家蒋廷锡，亦供奉内廷，故得院体情致，并参合西法，色彩及光暗关系，处理恰当。传世作品有《菊石图》、《花鸟图》等。作品：花鸟图、菊石图。而画样，即瓷器绘图样本，利用木头做出瓷器形制，而后在上面绘制各种图案，而后才发往景德镇御窑厂，按照画样进行制作。这种画样基本都是由宫廷画师完成。这也是所有御瓷的生产方式，一切必须按照规定要求去做，绝不能在瓷器上出现自己的主观意识。“造办处的画师水平虽然比不上专门为皇帝作画的那几位宫廷画师，但也远非御窑厂那些画匠能比……”陈老指着笔筒上的一只蝴蝶道：“你看这蝴蝶，重彩和浅彩以及色彩之间的过渡，均用笔果断，毫无复笔，一笔落下，形神色直给，且毫无瑕疵，足以可见，画师胸有笔墨，下笔有神，绘画之造诣已经极高。这是御窑厂那些画匠达不到的高度。御窑厂的那些画匠绘制缠莲枝纹等装饰性纹饰还可以，有些老画匠甚至比宫廷画师的笔力还要强，毕竟熟能生巧，但论及瓷上生画的水平，就差了点事。他们如果仿制这类图案，断笔会有很多，且会重复用笔，重复用色，从而使得瓷器的色彩过渡远没有这么自然，且同一处地方复色过多，有点类似流行与康熙朝的墨分五色，从而使得浓的地方过浓，淡的地方又显得过淡，色彩明暗对比、阴阳对比、远不如宫廷画师的作品协调。说的直白一点，用笔差着事儿呢……”这一讲就是半个小时，秦立给陈老光倒茶水就倒了十几次。经过陈老的点拨，秦立总算弄明白了御窑和官窑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奈何他国画还没开始学，只听懂了大概，绝大部分细节知识仍是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这些需要他学习国画之后才能彻底搞明白。“唉！到底还是时间太短，满打满算你才接触古玩一行五个月的时间，你听不大明白，有情可原。等你明年开始接触国画，就能彻底搞明白我今天说的这些知识了。”

陈老怕秦立满足于自身现在的瓷器水准，叮嘱道：“小秦，如果你想把明清瓷器彻底研究透，国画必须要好好学。明清瓷器的绘画跟国画有很深的联系，每一项画法你都需要研究透了，不然你的瓷器水准只能称得上入流，但永远成不了大家！”

“陈老，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秦立知道陈老对自己的期望很大，连忙保证。这不只是口头说说，而是他内心的想法。虽然秦立一直没找到自己的梦想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做一行一定要爱一行精一行，不然你永远无法成为那一行的巅峰。他这人没啥优点，但有一点足以称道，不服输！要做就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