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香芸发现无论如何都平息不了升腾的怒火。即使把孙大德和他表侄打死了，乔商受到的伤害都已成了事实，无法消减半分。说到底，陆香芸此时此刻，是为自己的不够强大和无能为力而感到愤怒。“送警察叔叔那吧……”陆香芸浑身脱力，靠在墙上，合上了眼。“肇事司机喝了很多酒，还不清醒。”

段景川看着陆香芸，顿了顿，轻叹一声，说：“后面的事我来解决，你去医院守着乔商吧。”

陆香芸睁开眼，跟他对视着，“你要怎么解决？我不用你解决！”

“我已经参与了这件事，就要用我的方式来善后。”

段景川的眼底也因缺觉而泛了红，他嗓音沉沉的，叫人听不出情绪。陆香芸几次想把段景川推出自己的世界，但好像怎么都推不开了。求助的电话是她一遍遍打的，她后悔了。但不找他求助，就不会这么快找到乔商，乔商就不会被及时送往医院救治，那结果不用思考都知道会是什么样。这样一想，她又没法后悔了。说到底，是段景川救了乔商的命。陆香芸怔怔地看着段景川，眼中满是矛盾和痛苦，眼角的小红痣似乎都打了结。段景川心疼极了，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他没说任何劝慰的话，也没有跟她讲任何道理，只是在她的后背拍了几下，像哄小朋友那样。“段老师……”陆香芸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段景川：“嗯？”

“谢谢你救了乔商。”

陆香芸重复道：“真的谢谢你……”如果乔商就这么死了，陆香芸不敢想象以后她要怎么面对这个世界，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段景川：“能救人一命，我也很开心。”

陆香芸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渐渐地平静了不少。有脚步声传来，段景川先听到了，但他没有放开怀里的女孩。陆香芸闷在他怀里，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听到。她重新靠回到墙上，仰着脸，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我回医院了。”

段景川点点头，目送她离开。当天晚上乔商终于醒了，陆香芸换上无菌服进了监护室。乔商一看到她就笑了，“小姐姐，吓死了吧？”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语气还是那么拽那么酷，带着熟悉的味道。陆香芸的眼泪瞬间就滑下来了，她怎么忍都没忍住。“哭什么，这点出息。”

乔商讲话时大概牵动了某个患处，或者某根神经，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你少说话。”

陆香芸紧张地赶忙看了看监护仪器上的数值变化。乔商才不会乖乖听话，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命硬，死不了。我爸妈把命都给我了，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你肯定会活得比我长。”

陆香芸带着消毒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握了握乔商的手指，“你要长命百岁，说到做到，不能食言。”

“行，我给你养老送终。到时候我到葬礼上给你送花，以后也年年带好看的花去看你……”乔商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唐医生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简直哭笑不得，“俩小孩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香芸看着睡着的乔商，小声说：“她怕我太难过，在这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