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发出动静的怪物，蹲在房间的角落里，萎缩的肌肉黏在骨骼上，像是一具放置了百年的干尸，随着咀嚼动作，那肌肉一张一合间，露出丝丝的腥红，竟然像一张张嘴巴。硕大的身躯背对着孟凡青和方言洁，似乎是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庞然大物突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方言洁拉着孟凡青的胳膊，将他往后拽了几步，站在门口的位置，以方便随时逃跑。此刻怪物的反应，让两人瞬间紧张起来。“陈队？”

方言洁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怪物没有任何反应。孟凡青的眼神始终落在怪物身上，总觉得那怪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从哪里来的感应，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朱医生？”

怪物浑身一哆嗦，顿了半天，才用似人非人的声音回应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认出我来。”

此话一出，方言洁顿觉整个人都懵了，就连只是有预感的孟凡青，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怪物说完话后，一个跳跃，轻松地攀上了旁边的窗户。“你不要怪我，我不想骗你的。”

言毕，她从窗户跃了出去，以人类难以达到，快出幻影的速度，瞬间消失在茫茫的荒野之中。孟凡青冲到窗户边，想要看清她离去的方向，却被方言洁叫住。“孟凡青！你看看那边！”

方言洁指着墙角的位置，声音抖得厉害。孟凡青转头，只见陈队正躺在怪物刚才蹲着的角落里，他深深地垂着头，嘴角渗出鲜血，而再往下看去，只见血红残破的内脏，流了一地，他的下半截身体已经没了踪影，或者说，已经成为了被咀嚼过的肉泥。孟凡青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每呼吸一次，心脏就会有深深地刺痛感。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熟悉的人，以如此惨烈的死亡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还要发生几次。“孟凡青……”方言洁的声音颤抖着，“陈队，陈队他……”孟凡青静静地看了陈队一眼，只见他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竟然还有一丝丝的起伏。他赶紧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陈队的半截身子，只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呼吸。“陈队！陈队，对不起！”

方言洁跪坐在血水里，平日里严肃地她竟然也留下了眼泪。陈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了大约一会，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把我，和女儿，埋……”孟凡青猛地点着头，嗓子里像是堵了千斤的东西。“明白明白……”说完这些，陈队垂着脑袋，十分无力，但还是扯了扯嘴角。“谢……”接着，他便彻底地失去了生机。“陈队！！”

方言洁呼唤着他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孟凡青低着头，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你刚才看到那个怪物的身影了吗？”

方言洁点点头：“看到了。”

“你没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吗？”

方言洁没有接话，只是看着陈队的尸体，用手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出来，但是我听见你叫她朱医生了。所以，她真的是朱雨晴吗？”

孟凡青闭着眼思考良久：“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总有种感觉，它就是……”“而且，我叫完她名字以后，它明显有顿住的动作。”

“如果是一般的怪物，应该已经攻击我们了吧。”

方言洁喃喃道。然而这话反而让孟凡青更加不舒服了。他不想承认朱雨晴是因为顾虑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没有主动的攻击的，他不愿意接受怪物有感情这件事。怪物就是怪物。孟凡青缓缓站起神，往里屋走去，果不其然，在坍塌的木床边，靠着的是陈英的尸体，割腕自杀，看尸体的状态，死去的时间并不长，和他们之前预测的结果一样。“你通知局里吧。”

孟凡青有气无力地说道。方言洁听出他话里的情绪不对，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我出去看看。”

“孟凡青，你别单独行动，现在这个时期非常危险。”

“没事的，我有分寸。”

说话间，孟凡青不顾方言洁的阻拦，已经来到了外面的荒原上。轻抚的微风过后，他能隐隐约约嗅到怪异的气息，腥臭刺鼻。他顺着那个气味一路搜寻，在原本怪物消失的位置，竟然发现了朱雨晴的医院铭牌，指向的是荒原外围的森林。盯着铭牌看了好一会，孟凡青终于弯下腰捡起了它。这肯定是朱雨晴特意留下来的，想要指引他去见她。孟凡青毫不犹豫地往森林里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听见林叶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停顿一会，抬头去看，只见在隐约的树丛之间，可以发现一双双奇怪的眼睛。说是眼睛，只能大约看清类似的轮廓，你根本无法清晰辨识眼睛主人的身体。孟凡青怀疑，这波怪物拥有隐身的能力。而这里，也并不是所谓的意识空间，是现实的荒野树林。孟凡青在一片有些格格不入的空地上停下来，抬头朝那群眼睛喊道：“出来吧，我看的见你们。有本事一起上。”

“你打不过它们的。”

是朱雨晴的声音。果然，这些怪物和朱雨晴逃不了干系。“你为什么欺骗我？”

“我没骗你，我只是有所隐瞒，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你们究竟是什么？”

孟凡青问。“是你们的共存体，这个世界本就存在多面性，当你们的文明开始发展的时候，我们也在发展，只不过，我们最后因为某些分歧，分道扬镳。就像，你们生活在阳面，而我们生活在阴面。”

“既然当年可以和平分开，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干扰我们？”

“因为你们的发展太让人失望了，你们需要被改造，你们的资源被你们这种低级的文明给浪费太多了。”

孟凡青听到这里捏紧了拳头。“借口！全部都是你们杀人的借口！！”

“我们已经选了最温和的方式，至少，在意识空间里，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他们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

“你给我闭嘴！！有本事你出来和我一对一，我绝对会把你杀干净！”

话音刚落，只见葱郁的树林间，掩映的身影逐渐显现，正是他在破屋看见的怪物，而那怪物顶着的脸，也确实是朱雨晴的。孟凡青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一丝的轻举妄动。这期间，他眼前出现了和怪物扭打在一起的一幕，怪物在明明占有优势的情况下，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相反，在他解决掉怪物以后，是那群小的一拥而上，寡不敌众的孟凡青迎接了死亡。看了这一幕，他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凡青，你知道，我们原本是同类。”

“胡说！你别想洗脑我。”

“其实，从你被咬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是我们的同类了，你的身体里，有和我们相同的血液，你就是我们。”

“闭嘴！！”

孟凡青冲上前去，一把掐住怪物的脖子，怪物没有任何反抗。“我们并不想杀人，但是我们需要营养的供应。你们人类屠杀动物进食的时候，会有一丝怜悯吗？”

“不是的，你休想让我接受！！”

孟凡青的手越来越紧，怪物竟然没有一丝反抗，复杂的心情让他心生怜悯，她真的没有杀自己。但是，那可以预见未来的死亡笔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到这里，孟凡青便觉得，一定是什么人，急切的想要改变未来的结局，所以才给了他种种暗示。所以，他不能死。既然如此……想到这里，孟凡青猛地抽出刀子，毫不犹豫地捅向了没有挣扎的怪物胸膛。命运，就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