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濡湿,眸中星光点点,隐泛泪意,她痴痴地说:“君柳,我想你……”“倾颜,我也想你……你只用一个吻,就让我彻夜难眠。你可知道,我多么想立刻飞奔到你的身边……”“君柳……”二人旁若无人地在那里叙别款款深情,作为旁观者的裴叶凯和跟随绿君柳而来的仁怀德则冷汗直冒,感到相当的别扭,外加恶心。两个大男人用深情款款的目光依依不舍相互凝视,那情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再说了,若是两个美男那也就罢了,毕竟美男养眼。可偏偏摊上玉倾颜这么一张粗俗的络腮胡须脸,那可就……“咳咳咳咳咳咳!”
裴叶凯忍不住咳嗽两声。被裴叶凯打断,绿君柳虽有不悦,却也知道现在并非叙旧之时。他对玉倾颜说:“我把仁怀德带来了!”
仁怀德紧走几步上前,拱手作势要拜,口中直呼,“南昌府尹仁怀德拜见钦差大臣玉大人!”
玉倾颜连忙扶起仁怀德,温和地说:“仁大人不必多礼。此处并非皇宫,不必跪拜。不要叫我‘大人’,您比我年长,是我的长辈,唤我一声‘倾颜’就好。”
“下官不敢!”
被玉倾颜扶住双臂,仁怀德诚惶诚恐地说。“仁大人,这位是靖边大将军裴叶凯。不知你是否见过?”
仁怀德对裴叶凯拱手道:“下官见过裴将军。”
裴叶凯还礼,“仁大人青天之名叶凯早有耳闻,一直对大人敬佩之至,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难得在渤阳相会,也算完了我一桩心愿。仁大人不必多礼!”
“裴将军言重了!”
玉倾颜细细打量仁怀德。只见仁怀德年过三旬,生得一副憨憨的忠臣相。他鹰眉剑目,目光炯炯仿似能直透人心。看他双眸布满血丝,大概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累,眉宇间已显疲惫之色。面对她和裴叶凯不亢不卑,无任何谄媚之色,果然一身正气,不畏强权。“德公辛苦了。”
玉倾颜称呼他“德公”,全然一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仁怀德微诧,显然没有料到玉倾颜会这样称呼他。他拱手道:“丞相言重,为朝庭办事,为百姓办事,乃下官本份,不敢言‘辛苦’二字。”
“当得!”
玉倾颜目光灼灼直视仁怀德,认真地说,“德公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为淮南百姓讨公道,查获这些贪官的罪证,我才能够整肃淮南官场,彻底铲除这些国家的大蛀虫,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德公之功,功在千秋,利在万代!”
“下官惶恐!丞相既然有彻查清算淮南官场之心,又有杀一儆百的铁血手腕,下官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不敢邀功。”
“德公,您是绿丞相的学生,就我的长辈,唤我‘倾颜’就好。”
玉倾颜温和地说。仁怀德闻言内心剧震。其实早在玉倾颜派绿君柳前来联系他,并将钦差印信交给他之时,他就已经感到惊诧,不解他与玉倾颜素未谋面,玉倾颜为何会信任于他。而今听见玉倾颜提及恩师绿敬业,他更是惊讶莫名。看玉倾颜年纪轻轻,又初入官场,不应该认得绿敬业。那么,玉倾颜究竟有何用意,莫非她想试探他?不但仁怀德诧异,裴叶凯也甚为讶异。绿敬业之死虽然不算什么御凤国辛秘,玉倾颜知道也不足为奇。但是明明知道绿敬业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玉倾颜竟然敢提起,她难道就不怕这句话传到有心之人耳里,转述皇上,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吗?玉倾颜可不知道仁怀德和裴叶凯这百转千回的许多心思。她之所以提起仁怀德,一来是为了拉近她与仁怀德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告诉仁怀德,她与仁怀德的恩师绿敬业有着同样的信仰和宗旨。她说:“德公,我听君柳谈起德公在南昌府治下的种种事迹,钦佩德公为官清廉,刚正不轲。德公是我御凤国难得的清官。此次淮南事件,多亏有德公帮忙,倾颜才能够肃清这群贪官污吏。倾颜有意回京后向皇上保鉴,委派德公重任,不知德公能否胜任?”
仁怀德闻言心惊,连忙答道:“下官惶恐。”
玉倾颜意味深长地说:“这淮南地域是需要一个人好好管管了。”
听了玉倾颜的话,绿君柳已经揣摸出她七八分意思,不由惊讶道:“倾颜,你莫非想向皇帝保鉴仁怀德出任淮南省巡府一职?”
淮南省巡府,专门负责监察淮南地域官员的机构,相当于现在香港的廉政公处。仁怀德闻言惊讶,望向绿君柳,目露难以置信之色。玉倾颜笑笑,故作不甚在意道:“我就是有这样的心思。至于成与不成,还得留待圣裁。”
仁怀德当即跪下,诚惶诚恐地说:“下官多谢丞相赏识之恩!只是这淮南省巡府一职,下官恐怕无法胜任。”
“德公可是害怕?”
“下官……”“我玉倾颜这辈子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强人所难!”
玉倾颜忽然愤怒甩袖,面露失望之色,叹息如秋水,“我敬重德公为人,原以为德公与那些名哲保身的官员不同,可以委以重任,与我一道整肃官场,还朝庭一个清廉为政,却不料……罢罢罢!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仁怀德猛然抬头,目光坚毅如炬。他问:“丞相当真有心整肃官场?”
玉倾颜潇洒一笑,目光同样坚定如炬。她傲慢挺胸,回以仁怀德短短十二个字,“头可断,血可流,我心志誓不休!”
玉倾颜短短十二字的回答深深震撼了仁怀德的心。仁怀德当即下跪,虎目含泪,激动地说:“有丞相这句话,足矣!下官愿倾尽毕生之力,殚精竭虑,绝对不负丞相厚望。”
“请起!”
玉倾颜扶起仁怀德,转身望向茫茫苍苍浩瀚无尽的江水,低喃:“这淮南省……我就交给你了。”
仁怀德闻言内心顿时升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炙热与感动。玉丞相……凤喻离刚走上护城河堤,就听见玉倾颜和仁怀德的对话。他目露讶异震惊之色,目光悠远深遂,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曾经,恩师也说过这样的一番话语。可是,恩师还未曾等到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被奸臣所害,含恨而终。如今,同样的话语他竟然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而那个人却是凤玄殿钦点的丞相……恩师,如若你尚在人间,你听见玉倾颜的这番话语,又会做何感想?绿博渊跟在凤喻离身后,他也听见了玉倾颜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凤喻离陷入沉思的侧脸,垂眸,掩去眼底心思。与凤喻离和裴叶凯一同南下渤阳,一路上所见所闻,皆让他们讶异。尤其是玉倾颜来到渤阳后所实行的一系列利民便民之举,彻底清除官场腐败,让他们在欢喜之余,内心不由生起几分担忧。这些腐败官员拉党结派,网络庞大,又岂是玉倾颜一己之力所能够对付的。清除了这一小部分贪官污吏,虽然换来淮南百姓交口称赞,感恩带德,却也在无形中得罪了更多的人。这些贪官大多是根连着枝,枝连着叶,他们上面的那些个大官,又岂会作视不理。玉倾颜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作赌注。而她唯一的筹码,甚至轻得可笑——那就是皇帝对她的信任。自古帝皇多无情。凤玄殿此人心机极深,就连自己的亲信都要留个心眼,派人在暗中监视,又岂会信任玉倾颜。玉倾颜根本就是玩火啊!而玩火的后果通常很严重!凭心而论,绿博渊很欣赏玉倾颜的为人,所以,他免不了为玉倾颜添了几分担忧。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如今能够真真正正从百姓出发,为百姓谋利益的官员已经少之又少。难得遇到一个,他实在不愿意看见玉倾颜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可是他一介布衣百姓,无权无势,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
堤坝之下,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玉倾颜侧目看去,只见一群士兵围住一个衣衫襟褴的年轻男子正在相互推撞争吵着什么。在男子脚下,一个头发花白面色苍老的老人颤危危地坐在地上,左手扶住右肩,神色痛苦。“怎么回事?”
玉倾颜目露惑色,信步走下堤坝,朝事发之地走去。“臭小子,跑什么跑!说你呢,听见没有!大人在此,岂能容你等刁民到处乱蹿!”
为首的那个小队长推了年轻男子一下,冷冷地说。年轻男子挥开小队长的手,剑眉倒竖,怒目相视,愤怒质问:“放手!你凭什么打我父亲!”
“哼!谁叫这个老头子撞到我身上,活该!”
小队长横眉怒目,傲慢地说,“这里老子最大!打他一下算什么!贱民一枚,老子就算打死他也没有人敢管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