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杀手的裴兮离的隐藏蛰伏功夫已趁极致——她能够闭气凝视长达十五个时辰。但是,夜倾歌仍然能够通过体温感应到她的存在,更何况一只小小的乳臭未干的小兔子。冷眸相对,杀气骤然。夜倾歌扬起拐杖,恶狠狠地质问,“说!你究竟是个什么妖怪!凤喻离派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倾歌……”屋里,传来裴兮离的声音。紧接着,她微呈岣嵝的身影在晨光下慢慢浮现。她缓步走到夜倾歌身边,握住夜倾歌的拐杖,轻轻按下,“倾歌,有话慢慢说。”
夜倾歌连忙扶住裴兮离的手臂,紧张关切之情溢于言情,“兮离,你身体不好,出来做什么?这只妖孽,我一个人就能够解决!”
裴兮离握住夜倾歌的双手,温声呵哄,“倾歌,不过一点小病小痛,不碍事的。”
“还说一点小病小痛,这分明就是……”夜倾歌神情急切,张口欲言,忽而,又止住了。他回眸恶狠狠地瞪着垂耳兔,杀气凛凛,就好像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他恶狠狠地警告,“妖孽,我劝你速速消失!不然,我让你受尽煎皮拆骨凌迟之刑!”
“你刚才说的小病小痛,是什么?”
垂耳兔不答反问。它敏锐的意识到,夜倾歌适才未完的话语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信息。它不禁心生疑惑,裴兮离看起来健健康康,莫非,还有其他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疾?“放肆!”
垂耳兔的话刺中夜倾歌的痛处,他勃然大怒,咆哮着挥舞着拐杖,不顾裴兮离的阻拦,朝垂耳兔狠狠敲下,嘴里斥喝,“妖孽!我杀了你!”
眼见拐杖以千钧之力夹杂着呼呼风声重重落下,垂耳兔脚步飘移,向后闪躲。拐杖却仿佛有生命般在瞬间改变行进轨迹,朝它追来,直逼它的红眼睛。垂耳兔暗惊夜倾歌武功之高超,默念口诀,突然化为一缕青烟从拐杖下消失。夜倾歌眼瞳骤然紧缩,不可置信,紧接住拉住裴兮离的手,将她牢牢护在身后,警惕环顾四周,怒斥,“妖孽,出来!又想耍什么花招!你给我滚出来!”
“不耍花招,我就是想让你们见见我的真容。”
青烟渐渐向两边消散,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从青烟后缓缓出现。银白无暇的长发,微白中闪烁着点点金光;冰蓝如水晶剔透的眸底,是那深遂无边无尽的海洋。俊美无与伦比的绝世容颜,有如神坻莅临的高贵气质。那清缈孤傲的仙人之姿,遗世而独立。无声无色无味的空气中忽然弥漫着淡淡的寒梅冷香。裴兮离眼瞳蓦然瞪大,眨了一下,再眨一下,又眨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牢牢盯视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绝美容颜,感到不可思议。陌生,是因为他们数十年未曾相见;熟悉,是因为她曾经抱过搂过吻过他的脸颊。“你……”夜倾歌脸冷眼冷心更冷。他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扬起拐杖,遥指凭空出现的绝色男子,怒斥,“你……”刚吐出一个“你”字,身后的裴兮离忽然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黄土地中,扬起一片沙尘。年逾九十的峋嵝身躯,满布皱纹的苍老脸庞上,两行清泪沿着鼻翼缓缓流下。她就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乖乖地跪倒在白晓月面前,沙哑了嗓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爹……”“什么?!”
夜倾歌惊愕,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俊美无双的绝世男子,不敢相信他竟然就是裴兮离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那个爹爹。“你……就是裴沐瞳……”与自己前世的女儿重逢,白晓月心中百感交集,无法细述的泪水与感激交织。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也准备好了经过无数次演练的台词,然而,真到了相认的那一刻,他除了颤抖着嘴唇痴痴凝望泪流满面的裴兮离,所有话语哽咽在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他的女儿……他前世的女儿呀……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前世的记忆,然而身上激荡着的沸腾的血液不会错,见到她心里莫名的激动喜欢与紧张不会错,她就是他前世的女儿!“兮离……”只吐出两个字,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他颤抖着伸出双手,张开怀抱,紧走两步,欲扶起裴兮离,却又下意识止步,犹豫着不敢上前。一向胆大如牛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也产生了畏惧瑟缩之心。“你……可怨爹爹……”犹豫,他忍不住询问。裴兮离浅仰脸庞凝视白晓月,美眸含泪,动情的说:“不……爹爹,这是您的选择,我尊重您的选择……”白晓月动容。他急走几步上前,伸手握住裴兮离的手臂,将她扶起。抬手抚去她脸上横流的泪水,他动情地说:“兮离,我从来不曾想过我们还能够有再次相认的这一天。……其实,当洛霁楠告诉我的时候,我曾经犹豫过。我问我自己,应该不应该再见你们。洛霁楠告诉我,我是白晓月,只是白晓月!可是,我……”他垂眸,忍不住长叹一声。“爹爹,我明白!”
握住白晓月冰凉的双手,裴兮离激动地说,“爹爹,我知道!洛霁楠曾经告诉我,您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不准许我跟哥哥去打扰您!洛霁楠说,您固然是爹爹的转世投胎,但是,我们认识的并且深深爱着的那个爹爹已经死了!”
“洛霁楠说的是事实……”“爹爹,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曾奢望也不敢奢望,会有这样的一天,我还能够再次握住您的手,叫您一声——爹爹!”
泪水滂沱如雨,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和悲伤,失声痛哭。“兮离啊……”轻抚裴兮离的头发,温声安慰。虽然他如今的年龄远在裴兮离之下,但是,他怜裴兮离惜裴兮离一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温柔呵哄,“咱们能够再次相见,应该高兴才对。别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哭鼻子……”“嗯!爹爹说的对!我应该高兴!不应该哭!”
裴兮离用力点头,努力抑制住不断涌出眼帘的泪水,吸吸鼻子。她接过夜倾歌递来的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浅仰脸庞凝视白晓月,难掩心底濡慕之情。“爹爹,您好吗?”
“好!”
“您跟她……好吗?”
“好!”
“爹爹,只要您好……就好……”无论做爹爹的,还是做女儿的,这都是心底最真挚的声音。只要自己关心爱护的人好,一切都好。……“兮离啊,谢谢你把阴阳玉留给我。……”“爹爹,阴阳玉原本就是属于您的。”
拍拍裴兮离的手背,握住裴兮离温暖的双手,白晓月想起刚才那个困绕他的问题,“兮离,刚才倾歌说的小病小痛……你身体不舒服吗?”
自从白晓月和裴兮离父子相认,夜倾歌就一直静立旁边,箴默不言。这时听见白晓月问话,他回答:“兮离在年轻时落下的顽疾,最近这段时间兮离身体一直不大好,夜里总是胸痛难忍,难以成眠。故而,我有些担心……”白晓月闻言连忙关心询问:“顽疾?什么顽疾?兮离,你的病不要紧吧?”
裴兮离淡笑,温柔安抚,“爹爹,兮离已到知天命之年,生死有命,兮离对此早已看开。以前一直执着不愿意就这样死去,是因为兮离尚有心愿未了。如今看见您平安无恙,兮离余愿足矣。”
说罢,她转头看着夜倾歌,温柔牵起他的手,眸光温柔似水,深情眷恋,静静微笑,“此生能与倾歌相伴到老,兮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兮离……”夜倾歌用力握住裴兮离的手,深深凝视,漆黑深遂的眸底真情流露。他用自己最质朴无华的感情告诉她,“此生能得兮离相伴,倾歌之幸!他日百年归入黄土,倾歌愿执卿之手,黄泉碧落,再做夫妻!”
“倾歌……”对视,凝望。彼此笑容温和若水,却有如最热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在白晓月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