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派人来接的马车就停在庄子外面。宋朝雨刚踏出大门,便看见自个的娘亲“柳十一娘”正站在马车旁等她。她本是京都最出名的喜乐坊中当家花旦,后攀附上了宋家门楣。可惜她身份不得入宋家,生了宋朝雨这么个“丫头”,便被宋家送来了庄子上,成了宋家的“外室”。不过这些年,柳十一娘保养得益,容颜不改。总算是抓着了机会,于上月诊断出了怀有身孕。时值宋家唯一的男丁嫡长子宋嘉阳病重,大夫又说柳十一娘怀着的是个男胎,这才让宋家老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愿意接柳十一娘和宋朝雨这对母女回宋家。宋朝雨记得,上一世,柳十一娘腹中的孩子在回了宋家的两个月后,就不知何故小产。柳十一娘也因失了孩子又被诬陷为“毒害嫡长子”之人,最终被老夫人家法伺候,杖责重伤,不多久就死在了后院。这一世……宋朝雨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磨磨蹭蹭,当真是把自己当嫡出小姐了,府里老太太们可都等着吉时呢!”
一旁立在马车边的婆子却突然出声,语气满是不满的瞪着宋朝雨!宋朝雨瞧向这婆子,是宋家大夫人的人,在前世不管柳十一娘和宋朝雨如何讨好,她都总是拿乔算计。柳十一娘看着宋朝雨眼神不对,生怕宋朝雨惹事,立即上前拉住宋朝雨的手,一边对着宋朝雨使着眼神一边说道:“今儿天凉,你父亲送来了的炭盆我已着人在马车里烧着了,你快些上车,莫要受了风寒。”
望着柳十一娘眼底的担忧,宋朝雨突然感觉心口一阵堵塞。她明白柳十一娘作为母亲的担忧!她随即笑了笑,道:“娘亲,咱们一起上去!”
算是忍了那婆子一道,谁知那婆子还以为是柳十一娘母女害怕她。她站在马车当口,越发地冷笑一声:“这次进门,可是咱们家老夫人亲自选的良辰吉日。大夫人也说了,虽如今姨娘和姑娘入府,却也不得将自己的身份抬得太高。日后若是叫咱们宋府在整个京中都丢了脸面,老爷可不能饶了你们!”
一个婆子这样厉害,叫柳十一娘都臊红了脸,处处觉得别扭难受。眼瞧着柳十一娘要上了马车,宋朝雨倒是对那婆子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那婆子不解,宋朝雨便冷笑,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婆子的手腕之上:“我看李婆子你一会儿祖母一会儿母亲一会儿又说爹爹的,还以为你很懂规矩呢!怎么,扶我上马车也不懂了不成?若是我姨娘在这里,你如此怠慢,将我姨娘在这冰天雪地里头冻着,动了胎气,你是否还要以祖母或者母亲和父亲的名义,来推脱你的错处?”
李婆子心头一惊,抬眸看向宋朝雨。分明听着宋朝雨语气严厉,可她眼中却是笑意重重,让李婆子不知宋朝雨究竟有没有生气。“老奴可不敢!姑娘这话可是严重了!”
暂时压下心惊,李婆子老眸一转,她还是扶着宋朝雨上了马车,不敢再多言。马车载着宋朝雨在庄子上生活了十几年的痕迹,一路朝着京中荣耀的礼部尚书府而去。马车外,李婆子一直同她们说着宋府的规矩,态度可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一会儿进门前,姨娘和姑娘可别忘了跨火盆洒艾叶水。要将所有的霉运都驱了,方才能依着时间入府,可不能坏了老夫人的好意。”
依着时间入府?宋朝雨没记错的话,上一世她们入府的时候,不过距离府门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就被一群所谓的“流乱”乞丐给拦住了去路。那群乞子胡搅蛮缠,最终误了她们入府的时辰,惹了宋家老夫人好大的不开心。后来宋朝雨才知道,那群乞丐,竟是宋府的二姨娘着人买通,特意为难她们母女的!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外头的车夫果然“吁”了一声:“姨娘,前头有一群乞丐拦路!”
而这一世,仍是如此。十几个乞丐,将她们的马车团团围住,说知晓她们是贵人,要五十两才肯让她们过。多年间,庄子上的生活清贫。宋家给的钱财,一层层送到庄子上,已然被克扣得所剩无几。柳十一娘尚且还要靠着给人缝补而贴补,何来的五十两?可瞧着宋家跟在马车旁的那些人,竟也没有一人吭声,就知道是为难她们来的。“怎么办?”
柳十一娘抓住了宋朝雨的衣袖,眉头蹙成了个愁苦模样。宋朝雨早有打算,她不慌不忙,掀开车帘问道:“管家何在?”
还是那婆子上前,语气里有些阴阳怪气:“不过五十两罢了,姨娘给出这个钱就是,咱们可别误了入府的时辰。”
宋朝雨看那婆子是不长记性,眸色渐冷:“我问,管家何在?”
婆子可没忘了刚才的事情,想着自己不该牵扯,还是着人去叫了管家来。管家对宋朝雨这位“小姐”并不上心,甚至语气里都有些不耐烦:“姑娘,这回儿不打发了这些乞丐,反而叫我来,是为何?”
宋朝雨对那些乞丐扬了扬下巴:“叫你来,自是为了这事儿。今儿是我姨娘的好日子,你去多打赏些他们的,叫他们说几句吉祥话。”
“我去打赏?!”
管家提高了声调,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朝雨:“姑娘和姨娘,不会连五十两都拿不出吧?”
那鄙夷的语气,让坐在宋朝雨身旁的柳十一娘都红了脸。宋朝雨冷笑,反而嘲讽管家:“我就没听说过,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打发乞子,还得主子亲自去将钱送到乞丐手里的!亏得你还是尚书府的管家,若这事儿传出去,你岂不是要丢了父亲的脸面?真不知,你这管家是如何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