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这话说的多了，反而让宋朝雨的心里没有任何波澜了。从前将穆昌溪送出去的时候，皇上既是下定了决心，就该想到有这么一日才对。而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呢？宋朝雨垂眸，不想让皇上看到自己眸色之中的不屑。“皇上！”

却看到南国的使臣之中，那两位世子里的哥哥敖勇再动一步。他上前来，对着皇上抱拳：“其实皇上现在想要弥补昌王殿下，也还来得及。昌王殿下在南国一切都好，就是偶尔想家，也时常孤独。不过一直以来，都有人陪在昌王殿下的身边。此人陪伴了昌王多年，今时今日咱们也将她带了过来，不知皇上可要见一见？”

原来还有事情，在这等着他们呢？宋朝雨的眸色按了按，回头看了一眼穆昌溪，他仍在“沉睡”着。若是按照往日，大概皇上也未必一定要见那个伺候过昌王的人。但今时今日，皇上对昌王愧疚，又喝多了酒，心里自然有旁的想法。即便是一旁的皇后拉了他一把，他也还是对着敖勇点了点头：“哦？当年在南国的时候，还有人如此伺候昌王吗？带上来，叫朕瞧一瞧！”

宋朝雨闭了闭眼，心里头已经知道，这人可不是个“善茬”。敖勇拍了拍手，从殿外便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嘶——”宋朝雨分明听到，那女子在进入殿中的时候，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而后长长赞叹：“这女子生的可真美！”

不错。从前头缓缓走入的女子，瞧着便是一副异域南国女子的模样。南国的女子多柔婉娇媚，这女子更是将“媚”之一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虽只穿着简单的南国丫鬟的衣裳，眼角眉梢之间，却一颦一笑尽显妩媚动人。尤其是她眼眸微微抬起的那一瞬间，让宋朝雨觉得“媚眼如丝”这四个字，就是为了这个女子而造就。这样的一个女子放在穆昌溪的身边，不管当年是什么人将她送过去的，只怕都没安好心吧？女子跪在朝堂之上的时候，腰身扭转之间，如同水蛇一般动人。她盈盈一拜，连声音里都带了媚态：“奴婢海砂，见过皇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似乎只需要浅笑嫣嫣，就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为她心动。“海砂？”

连皇上偶读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一般：“这样美丽的女子，居然是伺候在昌王身边的丫鬟?”不知有多少人的心里，生出了“暴殄天物”这四个字。女子却低头，一副卑微的模样：“虽南国临海，但海砂只是南国的奴，伺候昌王殿下，乃是海砂的荣幸，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敖勇也上前解释：“皇上且听，海砂这名字，便是海中沙粒的意思。既是海中沙粒，便是万万千千，不值一提。我们南国的奴，乃一日为奴，终身不改。海砂的身份实在是低贱，能伺候昌王殿下，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既是昌王的奴，自然要这辈子都跟随昌王才好。”

当日“昌王”离开南国，并没有带走太多的奴隶。宋朝雨也没想到，敖勇他们还能让海砂到这里来！这意思……显而易见！果然，敖勇说完这些，海砂就跪在了地上，给皇上磕了三个头：“求皇上给海砂伺候在王爷身边的机会！海砂愿永生永世伺候王爷。海砂是王爷的奴婢，这辈子便是王爷的奴婢，决不能改！”

不仅如此，敖勇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穆昌溪，才对皇上道：“皇上，恐怕昌王殿下没有告诉过皇上吧？”

“什么？”

皇上皱眉，一副不解模样。敖勇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海砂使了个眼色：“你自个儿同皇上说。”

海砂低头，小声道：“昌王殿下在南国，与奴婢育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刚两岁。”

“轰——”这句话，就像是外头的一枚烟花直接炸进了殿中一样，炸得所有人都“七荤八素”！宋朝雨在某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的含义。但下一刻，她的心里就笃定了一件事：这是不可能的。至少……就算真的有那样的一个孩子，也不是穆昌溪的，而是代替穆昌溪去了南国之后的那人所为。只这件事，宋朝雨更加偏向于是南国之人在说谎！所有人的眼神，都朝着宋朝雨和穆昌溪这里看了过来。宋朝雨都有些害怕，穆昌溪可不能在这种压力之下睁开眼才好。至于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有宋朝雨知道，她有多么的平静。用这种方式来挑拨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甚至想要让人混淆昌王府血脉，是不可能成功的。宋朝雨坚信这一点，于是看着那海砂的表情之中，也带了一丝微笑。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宋朝雨还能笑得出来。皇上也倏然站起身，欣喜、担忧、怀疑……这一系列的情绪，在他的眼底走马灯似的闪烁而过。最终，他还是看了一眼宋朝雨，这才皱眉问那海砂：“你说的，可是真的？这里不是你们南国，话可不能乱说。尤其昌王殿下是朕的儿子，你若为此而毁了他的名誉，即便你是南国之人，朕也是不能放过你的，你可清楚？”

“奴婢明白。”

海砂是一副期期艾艾，可可怜怜的样子：“若不是如今知道，王爷有可能醒不过来，奴婢也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瞒着一辈子才好！可王爷的的确确和奴婢有一个孩子，那是一个男孩。王爷给他起名启丰，丰饶的丰，说是盼着日后大越朝和南国的日子，都能越来越丰饶。”

启这一个字，在大越朝是不能随便乱用的。那是祖宗家谱之中，下一代的孩子们该用的名字。比如太子的儿子、宁王的儿子出生之后，就是“启”字辈。就如同穆寒肃和太子从的都是“翰”字辈，后来穆寒肃为了避讳太子的名号，才改了“寒”字。穆昌溪之所以没有从字，是因为贵妃当时觉得“寒”字不好，才求了皇上太后，自个儿给穆昌溪取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