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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新的学期开始,世界正式进入名为春的季节。
樱花在城市各处慢慢坠落,像是一场粉色的细雨, 在浪漫的绯色氛围下,少男少女们春心萌动, 开始了他们的青春期。 能够真正得偿所愿的人只在少数, 所以许多爱意无人问津, 大把大把旺盛的精力无处安放,课时又清闲, 于是几个学校联合起来,说要进行一场联合竞演。 绘梨所在的学校运动社团的成绩斐然, 但在文化祭之类的场合上,却一直都表现得不太出彩。戏剧社铆足了劲花费了大量的经费, 决心要在今年一雪前耻。 她们的信心就是绘梨。 “欸?我真的可以吗?”忽然被邀请出演戏剧,还是绝对的女主角,绘梨有点忐忑。 她不会演戏,学东西也很缓慢,很怕会拖累大家的脚步, 因此一连拒绝了好几次。 但戏剧社的同学们锲而不舍, 终于用‘为学校出战’、‘代表学校征服世界拿下第一名’之类的大义打动了她, 让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是莎翁笔下非常经典的一个爱情故事。两个相爱的人因为家族阻拦而不能相拥,女主角朱丽叶设计自己假死, 想要与心爱的人远走高飞, 但男主角罗密欧误认为朱丽叶真的死去,于是万念俱灰, 在她的身体旁边自尽。 醒来后的朱丽叶无法接受这个局面, 也自尽倒在爱人身旁。 看完剧本, 绘梨有点难过,又想到了神子大人。 她感到有点不安,于是抱出怀里的小悟盆栽看了看。 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又在生气,用小屁股对着她。 “怎么了呀。”
把花盆转过来,绘梨摸摸它的小脑袋:“喜欢小悟哦,全世界第二喜欢。”
小家伙指指剧本,又瞪瞪她,鼓着脸,把本来就圆滚滚的脸颊鼓得更加圆了。 她哄了好一会,又亲亲它的脑袋,小家伙才抱住她的手指啃啃,表示勉勉强强原谅她了。 好可爱。 可能是看剧本的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和小悟盆栽玩耍了的缘故,和男主角一起排练的时候,绘梨始终都找不到状态。 所以排练中止,为了能让他们快速拉进关系,相处得更加融洽,戏剧社特地为男女主角安排了一场晚餐。 地点是非常浪漫的西餐厅,桌子上点着漂亮的蜡烛,对座的男同学十分帅气,举止也礼貌绅士,但绘梨却感觉有点尴尬。 因为神子大人、哥哥和杰就坐在她的邻座。 他们是在她坐下以后忽然出现的,没有和她打招呼,就好像只是巧合偶遇。 绘梨往那边看了看,只有哥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就只是来看看,让她不要操心自己。 另外两个前·男同学根本不理她,表现得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绘梨只好把心思放回晚餐上面。 这里的上菜动作不慢,牛排上来的时候,对面的男同学表示他力气大,切牛排这种事情交给他。 绘梨刚刚把自己的牛排推过去,就听见邻座也响起了滋啦滋啦刀子磨肉的动静。 “杰也听说过的吧。”
白发少年撇撇嘴,像是在拿餐刀锯木头,咯吱咯吱的:“装模作样的绅士男实际上轻浮得要死,是最容易出.轨的一类群体,因为他们对谁都温柔体贴来者不拒。”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呢。”
黑发少年摸摸下巴,笑了笑:“尤其是在西餐厅,还没确定交往的情况下就帮女孩子切牛排什么的……嗯,这种轻浮的家伙,刀叉上估计沾着数不清的口水吧?真恶心。”
正在帮她切牛排的男同学:“……” 绘梨:……QAQ 忽然感觉不想吃了呢。 男同学看了看她的脸色,连忙叫来服务员给她重新点了一份,然后表示自己的胃口很大,吃两份牛排也完全不在话下。 “呵。”
绘梨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桌又传来了不屑的笑声,五条悟抬手,语调拔高:“来十份吧,勉勉强强先吃个三分饱好了。”
“……”神子大人在干什么? 这又不是大胃王比赛。 绘梨没忍住往那边看了看,然后立即被瞪了回来。 好可怕…… 气氛古古怪怪,还好对面的男同学很会聊天,接着又和她说起上一场篮球赛遇见了有名的帝光中学。 邻座的两个再次大声交谈起来。 “篮球啊——那种东西说到底有技术难度吗?好像老子八岁就能三百米投篮了吧,杰你呢?”
“唔,那种运动啊,因为稍微用点力就会砸坏篮筐,所以不是很感兴趣呢。”
三百米投篮……什么东西啊,吹牛也得有个限度吧。 男同学的话顿住,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终于意识到邻座的几个家伙是特地来捣乱的。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见那边三个不管哪个都是一拳能把自己揍趴下的样子,又抿抿唇把脑袋转了回来。 “待会我们去周围逛逛吧?”
好不容易才能有和暗恋的绘梨同学一同用餐的机会,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家。 “好呀。”
好好的晚餐都被神子大人破坏了,绘梨心里也有点愧疚,于是点点脑袋答应下来。
隔壁桌的人不说话了,一黑一白撑着下巴盯着她看,气氛显得有点可怕。 她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然后吃完晚餐走到餐厅门口,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哥哥捏住了后颈。 壮硕得过了头的男人盯着她的男同学看,像是在评估什么,半秒以后露出一个充满攻击性和轻视的笑。 “……这是我哥哥。”绘梨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被拎回了家。 客厅里,五条悟坐在她对面,冷着脸盯着她看,哥哥抱着胸站在她的旁边,也不说话,夏油杰抬手撑着下巴,看起来是三个人里面最温和的一个。 所以她往那边躲了躲,问:“怎么了呀?”
“嘛。”
夏油杰把坏人的头衔往对面两个推:“悟的话,在因为绘梨和别人吃烛光晚餐约会而生气哦?哥哥的话,大概是觉得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害怕你被烂东西拐走吧。”
“欸?”
她这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忽然出现在西餐厅捣乱的理由。 “我没有在约会呀,那是工作。”
……工作? 她第一次提到这个词汇,就连小海胆也看了过来。 “哈?”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五条悟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没搞错吧?要和别人去演什么爱情剧?”
他臭着脸,语气也又急又躁:“嘛,现在为了找感觉要一起约会吃什么烛光晚餐,接下来是不是要练习怎么接吻啊?我记得我好像还没死?”
绘梨抿抿唇,露出有点委屈的表情,甚尔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说这种话。”
他挡在妹妹面前,看向五条悟:“她要和什么人做什么事情,这是她的自由,关你什么事?”
“嚯。”
少年笑了笑:“那老子和她说话,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完蛋了。 哥哥和神子大人好像吵起来了……绘梨想了想,抱住哥哥,又探出脑袋看着神子大人。 “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说:“这是绘梨想做的事情……如果成功了的话,绘梨会很开心的,所以不管是哥哥也好,神子大人也好,都不要生绘梨的气,可以吗?”
伏黑甚尔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手:“我没在生气。”
“嘛。”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但绘梨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于是她又开心起来,兴冲冲地跑进了卧室。 她一走,客厅的氛围又立即沉落下来。 五条悟掀眸看向伏黑甚尔。 “说你啊。”少年的语气带着轻蔑和不耐:“老子差不多忍耐到极点了哦。”
“是吗。”
伏黑甚尔点点头:“然后呢。”
他们看着对方,清楚地意识到这辈子都无法与对方和平共处。 这是不可调节的矛盾,谁也不会后退一步。于是杀意在眼中浮现,近处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地板迸裂,空气中好像藏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直到她推开卧室的门。 今年生日收到了同学很多礼物,其中就有很华丽的中世纪风格小洋裙,现在想来,可能戏剧社的同学们早有预谋。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有点不安,眨眨眼睛看向他们,还慢吞吞转了一圈。 “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 要先满足她的期待,于是火山暂时平息下来。 不知道这样薄弱的冰面还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这样表面的平静还能延续多久。 那些积攒下来的,从来没有被好好解决的问题总有一天会爆发,但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得到肯定和夸赞的少女正开心地笑起来,夕阳被百叶窗折射出画一样的光影,她站在其中,美好得不像是人间所有。 心也跟着变得平和宁静,空气里带着可口的甜味,他们坐在她的身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陪她一起看关于戏剧的电影。 第二天,因为昨天的尴尬事件,绘梨和男同学的排练更加不顺畅了,哪怕是最初相遇的场景也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绘梨是不喜欢佐藤前辈吗?”
戏剧社的社长凑到她身边,小声悄悄说,可以为了她更换男主角,一直到她满意为止。 她摇摇脑袋,说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可能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好一些。 她的话刚说完,白发少年就敲敲门走了进来。 他像是特地打扮过,显得矜贵极了,手里提着小点心,摘掉墨镜朝她笑:“来接你放学哦。”
绘梨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慌张,连忙把排练时男同学替她戴上的手链摘了下来。 五条悟看了那条手链一眼,笑嘻嘻的:“怎么样呀,排练得还顺利吗?”
说是接她放学,但其实社团活动还要一段时间才结束,于是五条悟和同学们聊了起来。 在他有意为之的时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讨厌他,绘梨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他带来的点心吸引走,没太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直到听见同学们激动地大喊着“罗密欧非您莫属”,她才慢吞吞抬起脑袋。 “绘梨!”
见她看过来,同学们语气激动地劝她:“既然你和佐藤同学找不对感觉,不如就和五条君试一试吧!”
“欸?”
绘梨看了看神子大人,又看了看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佐藤前辈,刚想说话,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好啦好啦,谢谢大家的邀请,毕竟老子被推举上来也是实至名归的事情对吧!”
五条悟挥挥手:“人我就先接回去了,明天见~” 没有被带回家。 神子大人说着现在他是男主角了,所以她理所当然也应该帮他找找感觉,和他去吃烛光晚餐。 在东京最高的大楼,少年订了最贵的包间,耳边是浪漫舒缓的钢琴曲,眼前是昏暗暧.昧的烛火。 神子大人坐在对面朝她笑,问她有没有坠入爱河的感觉。 她手指颤了颤,低下头不敢看他。 从排练到真正上台,后来的一切都显得顺利极了。 宴会上的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在窗前呼唤爱人的名字,爱人正好也在底下看她;在教堂偷偷举办婚礼,许下誓言然后接吻…… 然后剧情急转直下,家族矛盾爆发,他们被迫分离。 在神父的帮助下,她吞下了假死的毒药,误以为爱人真正死去的少年崩溃自尽,醒来后的少女无法接受爱人的死亡,选择和他一同离去。 灯光渐隐,他们两个躺在舞台上,听着最后的谢幕词,紧紧靠在一起。 她哭得泣不成声,还没从戏里走出来,少年朝她眨了眨眼睛,用气音说:“是假的啦。”
直到下了台,直到被同学们贺喜,绘梨还是完全没有办法缓过来。 “不要那样……” 她紧紧抱住神子大人,像是一株即将枯死的小藤蔓,拼命地汲取着养分和安全感。 “就算绘梨死掉,神子大人也不可以死掉,不要那样……求您了。”
“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少年摸摸她的脑袋,把她带到更衣室里面,低头看着她,笑:“排练的时候也没哭得这么厉害吧,都是假的嘛,老子现在不是还好好在你面前吗?心脏还在跳没错吧。”
但排练和真正上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环境灯光音乐一切的一切都在让她觉得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求您了,答应绘梨吧。”
出不了戏的少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就算绘梨死掉,神子大人也不可以殉情,不要殉情……” “唔嗯。”
五条悟摸摸下巴,潜意识里认为不能轻易答应这件事。 所以他看着她笑,语气尽量轻松:“殉情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浪漫的事情哦。戏里的他们两个为了彼此殉情,所以这份恋情就永远保留了下来,会一直不断地被人记起,心意也会在死后传达的。”
她的哭声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消化他的话,好一会又用力抱住他:“可是绘梨会难过的。”
“哪怕去了天上,也会好难过好难过,永远也不要原谅神子大人……” “拿你没办法呐。”
五条悟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小声一点哦,待会会有人过来。”
说着,他低头吻她。 哭和呜咽混在一起,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少女大脑空白,戏剧残余的悲伤和此时此刻的快.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渐渐迷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少年一顿,低头问她:“喜欢?”
“呜嗯……嗯、喜欢。”
她好像暂时没有清楚戏剧和现实的区别,抬眸看着他,目光里满是爱意:“永永远远爱着您……” 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可口。 所以稍微做得有点过火了。 她哭着往后躲,又被他咬住耳朵哄,说小悟要坏掉了之类的话,这孩子一向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为了救可怜小悟盆栽的性命,只好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咬住自己的裙摆。 外面响起脚步声,少女睁大眼睛,拼命把哭声吞咽回去,生怕下一秒别人就掀起帘子进来,根本不知道少年已经提前设下了单方面简易的[帐]。 实在是有点……兴奋得过了头。 想看见她更可爱的样子,想听她更加可爱的哭声,于是稍微没有控制好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几近崩溃,连话都说不清楚,双腿软软地垂着,一副被弄坏了的样子。 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轻轻抖起来,小声呜咽着求饶:“要坏掉了……求求您……” 但这还只是一根手指而已。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忍耐得青筋暴起,见她哭得实在可怜,才叹气把她抱进怀里,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做得很好哦,很可爱。”
“呜呜……”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傻乎乎地天真地问:“那、那小悟不会坏掉了吧?”
听见少年小声说了一句脏话,然后又低头吻过来。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看见神子大人会很害羞,再也没有办法像是从前那样抱抱说喜欢了。光是看见他的手指,脸颊会红起来心脏会砰砰狂跳,因为实在是太超过了…… 那天的感官好像已经刻进了她的身体她的脑海,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拿饮料握冰淇淋甚至朝别人挑衅地竖中指,身体都会变得很奇怪。 完完全全出问题了…… 即使对这种事情的概念再是模糊,绘梨也多多少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那天,他们究竟在随时会有人进来的更衣室里做了什么事情。 那种事是不对的。 但是她竟然不排斥也不讨厌,更加没办法因为这件事对神子大人真正地生气。 她变成了一个奇怪的坏孩子。 这让她无措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躲着他走,连日常的相处也少了起来。 “搞什么啊。”
白发少年像是在自家领地巡逻的大猫,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悠哉悠哉到处乱晃,总会在各种地方忽然出现把她捉住。 但是也同样害羞着呢。 脑子里的思想再怎么肮脏,表现得再怎么游刃有余,说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在大人眼里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大大方方一同探讨的事情,放在这个时期的青少年身上,已经足以叫他们面红耳赤看着对方好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 手指至今好像还残留着触感。 看着她红红的脸,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看着她像是小兔子一样躲着自己走,但实际上根本逃不出视野范围的笨蛋样子…… 就会兴奋起来。 但是要稍微控制一点。 所以一瓶又一瓶地喝着冰汽水,和挚友打架发泄着过于旺盛的精力,祓除咒灵的时候稍微再加把劲,最好把周围一切全都拆散。 “那家伙……一直躲着老子。”
五条悟往后仰倒,长得过分的腿搭在课桌上,叹着气:“这时候再告白的话,被拒绝还是会答应,哪一种可能性最大啊?”
他倒是不在乎再被拒绝一次,反正她早晚会看清楚她自己的心,但如果这时候贸然告白,把现在好不容易才有的进度条清零的话,就算是五条悟自己也要说一声白痴了。 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得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太过珍惜就会变得束手束脚,爱意太过浓郁就会变得小心翼翼,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属于高位的那一个,但实际上他怕她怕得要死。 “那这样的话……神子大人把我丢掉好了!”
这种话再听一次真的会当场死掉。所以要耐心耐心再耐心一点,免得她又被什么烂东西挑拨,回来和他说这种可恶的话。 没过几天,一年中最热的盛夏来临。 他们接到一个任务,说是要护卫抹杀什么星浆体,这一次的任务不同以往,听夜蛾老师的语气,这是关乎到全人类存亡的事情。 明明最近都在躲着他走,但真的知道他要出差,要应付危险繁琐的任务,所以不能像是以前那样分心随时回来,也不知道多久能够结束的时候,少女还是露出了担心和不舍的表情。 “没事的啦。”
试探着摸摸她的脑袋,没有被躲开,于是少年笑了笑,摘掉墨镜凑到她的眼前。 这一招不管用多少次,她还是会露出傻乎乎的可爱表情。 低头亲了她一口。 少年一边感叹着老子这张脸还真是好用,一边对她说:“等我回来哦。”
顿了顿,他补充道:“回来之后,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她愣了一下,好半天才低下头,揪着裙摆,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以后大脑才又重新开始转动。 不敢置信,轻飘飘,感觉像是飞在云朵上。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少年捉住她的脸,又认认真真问了一遍:“知道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吧……是答应了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
“嗯……” 好久以后,她才移开目光,偏头看着学校里的小花小草,小声说:“我、我知道的。”
“呀呼!”
被整个抱起来,少年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的龙,又像是终于把喜欢的伴侣叼回巢穴的大型猫咪,展露了这几年来最灿烂的一个笑颜,抱着她转圈圈,抱得好紧,但又还是克制着力道,生怕把她弄坏。 灿阳高照,晴空万里,在学校的一角,少女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她也抱住他,小声说了一句喜欢。 晚上晕晕乎乎回到家,心不在焉的。 被小惠捉了出来,小小的海胆脑袋盯着她看,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要先好好吃饭。 “我知道了。”
一开始被小惠管,心里还有点羞耻,毕竟自己是个大人,但是现在绘梨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小大人模样,乖乖把心思放回到了饭菜上。 伏黑甚尔看着她,看着最近他们之间越来越亲密,心里的不安和躁郁已经积累到了极限。 只不过才半年而已。才刚刚得到的姓氏,刚刚得到的温暖的巢穴,就又要失去了吗? 五条悟。 想杀了他。 在知道自己的信件被拦截的时候。 在妹妹每一次被他欺负,又轻易将他原谅的时候。 在她满身残秽,被那个可恶的、恶心的渣滓抱回来的时候。 当天晚上真的潜入了高专。 想要杀了他。 但是她专属的电话铃声响起,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谁都知道她最在意什么。 所以只要视而不见就好。 他想,只需要当做不知道,妹妹就还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只需要当做什么也看不见就好。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边,待在属于她的地方,坐在沙发上,每天每天地守着她的房门。 然后那扇门被推开了。 妹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忐忑,说有话想要和他说。 即使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但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提着裙摆往回跑,小发包一翘一翘的小孩。 所以当她说,已经下定决心了的时候。 当她说,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要和她的神子大人结婚的时候。 伏黑甚尔感到痛苦,感到快要不能呼吸,感到世界开始坍塌,感到一切正在失去。 五条悟,卑鄙可恶的人,丢掉了他的信,截断了他和妹妹这么多年的时间。 但是她甚至没有给一丝惩罚,原谅他,好像也只用了一个晚上。 伏黑甚尔茫然地看着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 除了五条悟,这个世界其余的一切,在她的心里好像都不值一提。 “为什么?”
痛苦到了极致,反而会变得极端平静,他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欸?”
她想了想,说道:“因为神子大人一直照顾着我,保护着我,待在他的身边会感觉很安心。”
“就只是这样吗?”
他听见自己问:“照顾、保护,这种事情谁都可以做到。就因为这样浅薄的理由,你就决定要嫁给一个人吗?”
“怎么会……” 她愣了一下,然后又认认真真地说道:“只有神子大人,只有他在我身边,只有确认他还保护着我,我才会感到安心。”
“为什么?”
他问:“就因为他是六眼,是神子,是人们口中的最强吗?”
妹妹眨了眨眼睛,像是有点无措,脸红起来,低着头,说:“还因为,我喜欢神子大人呀。”
“你才十五岁,怎么分得清楚你的喜欢。”
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重新看着她,像是一直完完全全蓄势待发的猛兽,又像是一颗已经被点燃了引线的炸.弹。 “如果哥哥击败了他,让你知道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不是他,你会收回你今天的决定吗?”
她又愣了一下,接着想也不想地说道:“怎么可能呀。”
那是心灵做出的决定,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改变…… “原来如此。”
伏黑甚尔点了点头,不可能吗,的确。在所有人看来,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垃圾,的确不可能击败咒术界的顶点,改变了世界平衡的人物。 这不是妹妹的错。 是他的错,一直以来害怕被再次扔掉,所以不敢动手,所以畏手畏脚,所以连杀人的刀都闲到生锈,所以被妹妹小瞧了。 早点把他杀掉就好了。 在第一次,知道那家伙偷了自己信的时候。 那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现在做也不晚。 如果会再一次被抛弃的话,如果要再一次失去的话,那就干脆同归于尽吧。 五条悟,杀了他。如果无法得到妹妹原谅的话,那就再杀了自己。 他不要看着妹妹嫁给别人。 这么想着,伏黑甚尔听见了自己冷静到极点的声音。 “你先去睡觉吧。”
他说:“我这几天要出去做一件事,回来以后,就什么都听你的。”
“嗯嗯。”
她笑起来,期待地看着他:“想要得到哥哥祝福,这个也可以吗?”
“当然。”
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趁着夜色出发了。 …… 正午,五条悟和夏油杰接到了星浆体天内理子,击败了名为Q的组织,然后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 “喜欢……唔嗯,不对,爱着你哦。”
白发少年一个人走在前面,一直小声嘟囔着这些词汇,天内理子看向夏油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他这里没问题吧? “不好意思。”
黑发少年眯了眯眼睛,尽力扯出一个营业的笑容:“悟正在练习告白,就多多宽容一下吧。”
“哈——这种家伙。”
天内理子看了看五条悟的背影,依旧还记得他那副拽得要上天的嚣张模样。 “这种人竟然也会练习告白么,还以为是那种会强迫别人的混蛋呢。”
夏油杰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前面的少年听见他们的交谈,回头朝他们翻了个白眼,做出挑衅的动作:“没有恋爱对象的可怜虫。”
“你这家伙!!”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把人激怒。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继续挑衅,几个人打打闹闹,然后就收到了天内理子的唯一朋友被绑架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五条悟感到恐慌、不安。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恐慌。 于是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打电话。 没人接,心慌了一瞬,才想起来这时候她正在上课。 那之后心脏一直突突跳着,直到她课间休息把电话打回来。 “神子大人……” 那边听起来状态良好。 于是稍微安下心来。 “有点麻烦哦。”
像是给妻子回报行程那样,五条悟一五一十说了今天做的事,然后抱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呐,干脆趁现在瞬移回去好了,免得有个家伙赖账。”
“请不要做那样的事。”
她说:“绘梨很担心您,也在、唔……也哪里都不会去,就在家里等着您回来。”
顿了顿,少女像是把听筒捂住了,小声补充道:“不会赖账的,永远都不会。”
“你最好说到做到哦。”
上课铃响起来,他听见那边匆匆忙忙亲了他一口,然后和他说再见。 五条悟不想挂断。 总有一股非常非常非常强烈的不安。 咒力是诞生于人类的情绪,和宇宙和自然建立链接的东西,一般来说,咒术师的直觉并不会出错,尤其当他还是最强。 于是又给家里打了很多电话,让他们全都过去保护她。 晚上,绘梨回到家,和小惠一起吃了外送,然后又接到了神子大人打来的电话。 那边说明天要去冲绳,不断抱怨着好麻烦,好想快点回去,像是被迫出去捉老鼠的可怜大猫咪。 绘梨抱着小悟盆栽,走到阳台,跟他说神子大人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英雄,在做非常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她最崇拜他这一点了。 少年笑了笑,要她重复了好多遍,才心满意足地放她回去继续看电视。 “妙蛙种子被打败了。”
小海胆向她播报着刚刚错过的剧情,她把他抱进怀里,搓他的脑袋,说谢谢小惠,小惠好乖。 “不是说好了要照顾你的吗。”
小家伙已经彻彻底底看穿她是个笨蛋这个事实,攥紧她的手指,说道:“等我长大,会做到更多。”
“嗯嗯,小惠最厉害了。”
亲亲他的额头,少女握住他肉乎乎的小手手,在空中挥来挥去:“我们家小惠呀,快快长大,变成超级超级厉害的人,然后来保护姑姑。”
小男孩抿抿唇,有点害羞,但还是认真点点头:“我已经吃很多饭了。”
第二天是周末,没有了家长催睡觉的两个孩子看电视看到很晚,然后又和小猫小狗一起撒欢,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还在半夜点了外卖回来。 第二天她起得有点晚,也只和神子大人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说任务有点麻烦,而且要送去被同化的星浆体有点可怜,好像还想在海边玩一玩,所以干脆就让她在冲绳多留一天,正好等着黑市上的悬赏过期,这样的话比较万无一失。 “神子大人最温柔了。”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面:“会等您回来的。”
“最晚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喔。”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点疲惫,绘梨有点担心,得知神子大人需要24小时保持清醒警惕以后,连忙挂断了电话,不想让他分心。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外面艳阳高照,绘梨正在家里换衣服。 她买了电影票,想和神子大人一起去看电影,是最近大热门的爱情剧,男女主历尽磨难以后还是走到了一起,是非常非常美好的结局。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所以不想看悲剧电影,也要打扮得再好看一点才行。 她对着镜子捣鼓来捣鼓去,还学着网上的教程抹了口红,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又拿起纸巾擦自己的嘴巴,没擦干净,反而变得更奇怪了,这让她有点丧气。 哥哥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说神子大人死了,他杀了他。 这是家里的座机,他们约定好要用来说重要的事情,比如哥哥晚上不会回家,杰明天会过来拜访,神子大人又要带她去哪里。 但现在,哥哥用它来传递这样可怕的消息。 她听见自己发出了无意义的音节,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没有。哥哥说,胸口一刀额头一刀脖子一刀,要给你拍照片吗? 她愣住,看了看自己的书桌。 那上面的小悟不见了。 只留下了小小的一个花盆,掌心那样的大小,刚好可以被她捧在手里。 她愣了好一会,才拿出手机给神子大人打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一直到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她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那个说好了永远不会关机的少年,说好了永远会在三秒以内接她电话的神子大人不见了。 外面的眼光好灿烂,电影还剩下三个小时就要开场,她呆呆地看着空花盆,问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记得回答了。 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好可怕,像是被恶魔夺走了魂魄。 想起他说胸口一刀额头一刀脖子一刀,要给你拍照片吗。 “好可怕……” 她弯下腰,看着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地上,听见自己说:“哥哥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讨厌甚尔、讨厌、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听筒对面的人在说话,好像又没有,她感觉大脑眩晕,什么也没办法听见,只能听见一个人可怜的叫喊,像是被折断了翅膀,从高空中坠落的小鸟。 可是今天晴空万里,窗外鸟儿结队飞过,没有小鸟掉下来。 “殉情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浪漫的事情。”
想起神子大人说。 “这份恋情永远被保留了下来,会一直不断地被人记起,心意也会在死后传达。”
想起神子大人这么说。 于是她站起来,踩在椅子上,推开窗户,朝底下看了看,看自己会不会砸到无辜路过的行人。 还好这是很安静的小区。 还好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好高,腿在发抖,身体在发抖,听见自己狼狈的、怯懦的哭声。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灿烂的太阳,然后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只鸟,想象自己拥有强大的羽翼。 小花盆掉落在地上,发出剧烈的轰鸣,伏黑惠背着小书包回家,在路上买了姑姑爱吃的可丽饼,小心翼翼抱进怀里。 两个路人从他身边走过,说有人从32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