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传说中的女巫吧，操纵别人精神的那种。”

“好好的人都让她整成这个样子了。这个怪物。”

“这个臭娘们，天天就知道讨好别人，恶心死了。”

“我有点害怕了，我以前也找过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是不是得把这事报上去才行？”

我头痛欲裂，不光是因为涌入脑中的这些声音，更重要的是我完全理解不了这些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我想不明白。难道说，他们不希望我去帮助别人脱离痛苦？还是说，他们不希望约瑟夫爷爷从痛苦的深渊中摆脱出来？为什么？已经如此不幸的老人，难道不是只有在残余的人生中每一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才足以弥补他所遭遇的那些痛苦与悲伤吗？

难道说，他们不但不希望老爷子过得幸福，反而希望他沉浸于痛苦之中？难道他们正在以老爷子的痛苦作为食粮？难道他们正在从老爷子的痛苦中获得快乐？

那样子的话，他们不就是父亲说的坏人吗？

那坏人又是什么呢？

我完全搞不懂，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按照书里所写，应该对坏人保持愤怒与憎恨，然后对他们施以正义的制裁。

但是那样的话，不就会让他们感到痛苦吗？还有，愤怒与憎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父亲见我精神不好，安慰了我一番，让我去好好休息。不过他显然听不到那些奇怪的声音，因此我的困扰也无处释怀。从那时开始，我就频繁的能听到人们的心声。最终，约瑟夫.霍尔瓦在一个月之后去世了。那时人们的心声变得更加匪夷所思，有人认为是我杀死了约瑟夫.霍尔瓦，有人认为我的魅惑是以人的生命为代价的，也因此开始担心自己。有人甚至想杀了我，但是完全不敢出手。

我对此完全无法理解，既不理解这种逻辑，也不理解这种感情。周边的人再也没来找过我，在街道上见到我，也都故意躲避着行走。然而，我却第一次的听懂了他们的心声。有的人对自己的上级不满，想要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有的人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累赘，想要让他永远的消失；有的人对自己的邻居极其厌恶，想要找办法让他们每日都活在不幸与厄运之中。我虽然不明白，但大概也能清楚，这就是所谓的诅咒吧，他们打心里希望某些人背离幸福与快乐。

我一直都为大家排忧解难，但是其实一直也只是对着他们露出可爱的微笑，或是给他们一个拥抱，顶多是说几句鼓励的话，他们心里的阴云自然就会消散。虽然也有一些人在明面里也有些我不能理解的伤害他人举动，但我以为那只是个例，我从未想过，大家心里的负面情绪竟然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厌恶他人？为什么想要伤害他人？为什么想要让他人痛苦？

我不理解。难道说大家都是坏人？

那坏人又是什么呢？

那对待这些坏人，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即便他们都是坏人，我也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感到幸福。

我愈发的困惑，感知却越发的敏锐。如此的混乱，严重的影响了我的生活。父母虽然想了很多办法，但却都无济于事，终于，我从他们身上也读取到了对我的烦躁与厌恶。所以，烦躁与厌恶都是什么呢？我搞不懂。

搞不懂。

搞不懂。

搞不懂。

但是，在我有一天陷入沉睡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搞懂这一切的钥匙，那就是红月教派的教主大人。他在我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感知到了我不安与困惑的神相，从梦境中抵达我的身边，与我交流。不过对于他所说的破坏一切，我依然无法理解。不如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破坏了一切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那么人们不就会陷入痛苦之中吗？不过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对自己身边的一切感到痛苦了？但是毁掉这些让他们痛苦的东西，他们真的就会快乐吗？不过，大家都是坏人对吧。坏人理应感到痛苦？抑或是通过毁灭一切能让他们变成好人？我不懂。

见状，教主大人也并没有着急。他确实是我见到了罕见的，不，或许是唯一的好人。从来不去怨恨，没有愤怒，也不对任何事物感到厌恶，无论表面上多么激情四射，但内心里只是平静的去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虽然我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理解。他看着我，轻声说到：

“圣女小姐，你去过底层区吗？”

“没有…”我老实的答到：“而且那里不是很危险吗？”

“那里可是居住着这个世界接近九成的人口啊。”

教主叹了口气：“那么，你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绝望吧。”

“真正的绝望？我听说过有人自杀，但是没有见过。”

我这样回答到。没错，在我的街区，因为我的存在，从来没有人自杀。

“那么，请你跟随我，只用我们的意识移动。”

教主点了点头：“去看看这个世界，你完全不知道的一面吧。”

“是？”

我感觉自己飞起来了一样，模模糊糊的穿越了墙壁与建筑。像我们这种底层贵族，居住的离低端人口区只有十几公里，然而教主带我去的地方，显然不止这么近。但是即便如此，飞行也只持续了一瞬，很快，在停下来的地方，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

“这是…”我看向下面，只见一片围墙里，几栋残破的建筑正伫立其中。里面似乎有人影耸动。

“嗯嗯，还想睡一会啊。”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为什么我们要来这种地方啊。”

“上面安排的好好听。”

仔细看去原来是两人正坐在小小的飞行器上：“该死的宋家，为什么要护着这些贱货？让他们自己去死，不是更好吗？”

正在说着，旁边的巨大列车驶了过来。来到围墙边时，轻轻的停下，一大斗物资便被倾倒了下来。听到震动，无数衣不蔽体的人早已等在一边，物资一下来，大家便立刻蜂拥而上，开始抢夺。

“瞧瞧这帮饿死鬼。”

观察使揶揄到：“像不像老大养的那群耗子？”

“耗子多可爱，这帮人也能比？”

另一人撇了撇嘴。

虽然说是争夺，但是显然有着先后次序之分，几位壮汉毫无疑问的站在最中间，旁边是他们的亲族。他们发出单调的喊声威吓着，毫不留情的挑选着食物。然而在这中间，竟然有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不知死活的凑了上去，似乎想要偷一些食物下来。然而这一举动也不出意料的被发现了，壮汉一声怒喝，狠狠一踢，少年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滚落一旁，一动也不动了。

“哈哈哈哈，又死了一个。”

观察使鼓着掌：“死得好啊！”

看着众人回到建筑后，依然躺在地上的少年，我嘴唇颤了颤，但却没能说出话来。教主看了看我，轻声说到：

“我不会向你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