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李副司长的惊叹，那名辅考人员的心情就不太美好了。他双眼微眯，心下有些许震惊之意，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小伙有如此深厚的瓷器知识底蕴。“小看他了！”
心里暗道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如常，笑道：“到底是被汪副局长看中的人才，不错，水平还是可以的。”
这时，另一名辅考人员走了过来。李副司长问：“又找到合适的题目了？”
那名辅考人员笑道：“不算多复杂的题目，是一款甜白釉暗刻缠枝莲纹大盘，没有署款，需要综合考量才能准确说出年代窑口。”
甜白釉是明代永乐年间创烧出来的一种新型白釉。由于永乐白瓷制品中许多都薄到半脱胎的程度，能够光照见影。在有暗花刻纹的薄胎器面上，施以温润如玉的白釉，便给人一种“甜”的感受，故名“甜白”。尤其是脱胎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大约需要几十道工序。甜白釉的釉水极其莹润，能照见人影，比枢府窑卵白釉有更加明显的乳浊感，给人以温柔甜净之感，素有“白如凝脂，素犹积雪”之誉。甜白釉这个名称出现的非常晚，并不是永乐当朝出现。永乐白釉叫“甜白釉”跟一种东西有关，就是今天家里都有的白糖。16世纪前我国没有白糖，都是黑糖或者红糖。白糖的出现使人们对永乐白瓷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就是说这个像白糖，而且有一种内心的感受“甜”从那时开始才叫“甜白釉”。清代对永乐白瓷的描述比较具体，形容白色的有牙白、奶白、莹白，形容质感的如象牙、牛奶、堆脂或玲珑剔透，把永乐白瓷特点概括得淋漓尽致。甜白瓷如今很被现代人钟爱，拍卖场上明代永乐甜白瓷屡创天价，而且明永乐以后，宣德、成化包括弘治年间多有甜白精品，并且康乾雍三朝仿制无数，是以收藏者不但要鉴藏真赝，辨别正牌永乐甜白的特征也是收藏者的必备功课。显然，这个辅考人员所带来的题目，考究的是秦立对于各朝甜白釉的认知，但凡了解的不够透彻，很难给出答案！只不过，还没等这名辅考人员说完，之前的那名辅考人员便变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不认为秦立答不出来。因为这个题目和之前的那个题目，完全属于同类型题目，都是考的专业知识底蕴。秦立连各朝官釉的瓷器特点都能知道，甜白釉他能不知道？果然不出他所料。秦立、李副司长跟随那名辅考人员走过去后，没多久就给出了答案。“此款甜白釉暗刻缠枝莲纹大盘，乃是清康熙时期官窑仿烧，整体器型端庄典雅，釉质温润醇厚，釉色洁白莹润，搭配当时流行的缠枝莲纹样，可谓融会贯通之作，器身刻划纹饰工艺熟练精致，线条舒展流畅，纹饰饱满丰富，整器洁净素雅，恬淡可人，凸显出康熙时期绝妙的审美水平……”眼前玻璃框内的白釉大盘，直径将近五十厘米，典型的陈设瓷器，盘口微撇，浅弧腹，下承双圈足，胎质洁白细腻，胎体紧实，内外均施白釉，釉质光亮润泽，釉层肥厚，器身装饰暗刻花纹，内外壁及内底刻划缠枝莲纹，线条纤巧流畅，构图饱满，画面呈现一幅枝繁叶茂的景象，配以温润如玉的釉色，更显得器物雅致秀丽，恬静淡雅。李副司长问：“为何判断是康熙官窑，而不是明代各窑，又或者雍正乾隆两窑？明清民窑当时也有不少精品白瓷出现。”
秦立回道：“很简单，明代官窑瓷器是以麻仓土辅以高岭土烧制，胎色洁白如雪，透光微见浅浅的肉粉色。而此款大盘，透光见青白，这是典型的纯高岭土特征。以纯高岭土烧制的瓷器，是在明代万历之后。我之所以说它是康熙官窑，是因为雍正时期的甜白釉瓷器，胎体较薄，迎光而透，且釉质闪青，与此款大盘的釉质青白不相符合。而乾隆年间的甜白釉，为了模仿永乐甜白中的肉粉色，特意添加了粉色釉料，使得白中见粉的粉感较重，与此款大盘也不相符。至于明末的甜白釉瓷器，色调较为凝重，且玻璃质感浓，与此款大盘的温润如玉也不相符。万历中后期的甜白釉瓷器特点倒是跟此款大盘有些相似，但万历中后期，刚刚全盘使用高岭土烧制瓷器，胎体制作相对粗糙，瓷土淘练不精，有黑色铁元素斑点，而且棕眼比较多，与此纹盘的胎质细腻完全不相符。至于明代民窑白瓷和清代民窑白瓷，釉质多白中见灰，与此款纹盘的釉色特征更是不相符。因此，此款甜白釉暗刻缠枝莲纹大盘只能是出自康熙窑！”
说到这，秦立一脸困惑的望向两名辅考人员，“两位前辈，你们是不是看在汪副局长的面子上给我放水了啊？这种题目也太简单了。没必要，完全没必要。要是传回去，万一影响到你们在局里的工作，我可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真没必要再放水了，两位前辈尽管挑些难的题目过来，这样我也好名正言顺的获得荣誉名额，让别人永远挑不出刺来。”
李副司长：“……”两名辅考人员：“……”李副司长望着一脸认真的秦立，面皮一阵抽搐，心说你没给他们来点好处，他们心里本来就已经有些怨气了，现在你又给他们上眼药……你是真不打算通过考核了吗？李副司长只觉秦立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惹是生非的本领比他的鉴定能力还要强！“这孩子，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他摇摇头，心头暗暗说道。两名辅考人员则笑称：“行，接下来我们就不放水了，严格按照程序来。”
说完，二人走到一旁，窃窃私语，面色都不太好看。“小家伙的鉴定水准有些出人意料，单从这两个题目看来，其能力已然不比那些专业院校的导师差了。一般的复杂题目恐怕难不住他。”
其中一人道：“如今看来，只能出些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