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什么事儿?还是与小四有关的,说来听听。”
陆无极也来了兴致。
殿内的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 想要听她究竟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四弟养的那群狼实在太不听话了,之前儿媳在来北齐的路上, 就已经被它们袭击过一回了, 这次又来。明明北齐养狼的人不在少数, 其他人都能约束好,只有他不行。那群狼肯定是欺负四弟年纪小, 儿媳想帮帮他。”陈雪莹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还是一片真心为了四皇子,简直是感动北齐好长嫂了。 “如何帮?”
陆无极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是把那群不听话的公狼都抓住, 全阉了。这被阉过之后的公狼,丧失了雄性自尊心,也就老实了,没有那么调皮捣蛋,更好规训。”她斩钉截铁地道。
话音落下, 殿内陷入长久的无声。 几个姓陆的男人, 全都说不出话来, 那股风吹蛋蛋凉的感觉又来了。 “大嫂,没必要吧。那只灰狼撒尿, 你让人阉就阉了, 其他狼可没有做这种下流的事情。况且就是一群畜-生,大嫂您是从大燕来的, 礼仪之邦, 素有容人之量, 不会和一群畜生斤斤计较的,是吧?”陆清风忍不住站出来说几句,他倒不是要替四皇子说话,而是不能这么轻易让陈雪莹得逞。 哪怕北齐皇室信奉兄弟相残,但是面对陈雪莹这个大燕公主,还是分得清谁才是敌人。 况且他们这些皇子都养着狼,万一以后要是冲撞了她,是不是也得被抓去阉掉? 他这两句话,恰好踩到了陈雪莹的雷点上。 她最讨厌有人道德绑架,每当有人让她受了无妄之灾,说什么看在ta是一个孩子/老人/各种动物等,不要跟ta一般计较啦。 凭什么? 我有道德所以就活该,ta们没品就能无法无天? “二弟此言差矣,大燕是礼仪之邦,北齐难道就是蛮荒之地了吗?我瞧着,大家都很守礼啊,当然除了四弟。四弟至今口齿不清,还学那狼做下流动作,全是被身边的畜生给带坏了。”
“你身为他的兄长,不仅不想着如何教好他,还助纣为虐,难道是因为皇权谋算吗?我也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对于这些阴谋算计,还算有所耳闻。就算二弟心里有此打算,想要借机铲除四弟,但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你这种算计是最下成的,说出去都要被万人唾面的。”
陈雪莹毫不畏惧地怼了回去,既然他喜欢玩道德绑架,那她就绑架回去。 这招谁不会啊。 陆清风被她这一通连消带打,弄得直接都懵了。 怎么回事儿,他顶多算是凑热闹多几句嘴而已,为何就把此事上升到如此高度,他完全是被架在火上烤。 这叫一个难受啊。 “大嫂,你怎么瞎说呢,此事与我无关啊。”
“与你无关话还这么多,二弟,身为嫂子可要教你一句乖,凡事多听少说,方能成为大丈夫。成日里搬弄口舌之争,刻薄又庸俗。”
陈雪莹拿出长嫂的风范,直接开始教训起他来了。
话里话外,把他一通损。 陆清风憋屈得脸都红了,手里的折扇都快摇出火星子来了,嘴巴开合几次想反驳,最终又闭上了。 他不一定说得过她,就算勉强嘴炮赢了,那也侧面证明了她的话。 一个北齐皇子,屁话那么多,可不就刻薄又庸俗嘛。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张利嘴,左右都不吃亏,把他的退路都堵死了。 “父皇,儿媳身为长嫂,大燕有句俗语叫,长嫂为母。四弟这个年纪,也该是个懂事的少年郎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儿媳甚为心痛。这么好的孩子,却被那群狼给带坏了,其他人的狼都没出问题,就他身边的那群是坏种。”“儿媳就效仿那孟母三迁,今日就要公狼群阉,还请父皇看在儿媳对四弟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答应儿媳的请求。”
陈雪莹再次行礼,说得情真意切,眼眶都红了,时不时还疼惜地看一眼四皇子。 四皇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困惑地看向众人。 显然,陈雪莹一连串高深字句甩出来之后,他听不懂。 之前能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拿到了他狼兄弟的蛋蛋,嗅出了熟悉的味道,所以才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而如今大殿内这一番对垒,包括之前二皇子横插一脚,他完全是懵懂的。 只是在对上陈雪莹的眼神时,他立刻开始龇牙咧嘴,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和挑衅意味。 陆无极沉默片刻,他本不想答应。 一个大燕来的女人,也想教育他的儿子。 但是她送的礼还在手里,每次看到画中的头狼,都有种战栗的感觉,让他热血沸腾,的确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这收了人家的礼,之前也说让她选回礼,如今这么一件小事儿都不答应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准了。朕会让人督办此事。”
陆无极摆手同意。
“谢父皇。”陈雪莹俯身行礼,表示感谢。
外面有宫人进来,凑到陆无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贵妃留你夫妻二人用午膳,就和朕一起去毓秀宫吧。”陆无极摆手,直接起身往外走。
殿内众人都弯腰行礼,摆出一副恭送的架势来。 陈雪莹和陆昭两人跟在后面离开大殿,临走前,她状似不经意间回头,对着四皇子做了个手刃的动作,瞬间就让他激动起来。 “嗷呜——”四皇子猛地叫出一嗓子,四肢并用就要冲过去,张大嘴似乎想咬断她的脖子。 当然他都没能冲出去几步,就被陆清风给拦住了。 一直等人走远了,陆清风才一把丢开他,像是丢个破烂一样。 四皇子翻了两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对着陆清风龇牙,眼神里充满了野性和不满。 “别瞪我,我这是为了你好。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你也敢招惹,她都要把你所有狼兄弟的蛋蛋都给割了,你还在这儿挑衅她,是嫌她没亲自对你动手吗?”陆清风捏了捏手腕,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三皇子摇了摇头:“二哥,算了,他还不明白。等那什么公狼群阉开始后,他自然就懂了。”
陆清风一听“公狼群阉”这四个字,立刻忍不住抖了一下,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都说大燕的女人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吗?一个个娇娇弱弱的,我还准备弄个大燕女人来当侧妃,怎么她这么厉害?大家闺秀惩罚人,直接往下三路招呼,这是哪门子的淑女?”
陆清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会有陈雪莹这样的女人。 不提规矩至上的大燕,就算是民风彪悍的北齐,也没听说那个女人动不动要割蛋蛋的,这非常人能想象的,完全丧心病狂。 “她只是冲着公狼,还没冲着人。”
三皇子忍不住提醒他。
陆清风语气激动地道:“你怎么知道之后不会冲着人?人可比狼阴险多了,我不认为她能停手。”三皇子沉默片刻,似是无奈地道:“就算冲着人,那第一个面对的也是大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显然是怕别人听见。 原本愤愤不满的陆清风,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你说得对,首先遭殃的是枕边人,就让他们夫妻俩互相折磨吧,我跟着操什么心啊。”
他抚掌大笑。
*** 毓秀宫内,瑜贵妃靠在躺椅上,有些心神不宁。 “娘娘,已经派人去传话了,皇上答应了,会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前来的。”大宫女小心提醒了一句。
“这位太子妃好大的架子,还非得让人去请才肯来。”瑜贵妃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有人忍不住挑起刺儿来了。 殿内除了坐在主位的瑜贵妃,下手分别坐着几位妃嫔,一个个穿得都花枝招展,打扮得异常娇俏,显然这些都是陆无极的妃嫔们。 “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话,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驾到——太子、太子妃驾到——” 殿内的妃嫔纷纷起身,走到门口去迎接陆无极。 “臣妾见过皇上。”
同时她们还要向陆昭夫妻俩见礼,双方互相见礼之后,才有机会开口说话。 “毓秀宫如此热闹。”
陆无极坐了下来,开口说了一句。
他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一片热烈的回应。 “原本嫔妾们请安之后,就该回各自宫里,免得留下来打扰到贵妃娘娘。但是今日乃是太子妃头回进宫,嫔妾对这位不进宫拜堂,反而在宫外建公主府的太子妃,着实好奇,就想着瞧瞧。”“没想到这位太子妃着实神秘,从一大早等到午时,都不见踪影,还是得靠皇上才能见上一面。”
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年轻女子最先开口,她看起来只比陈雪莹大几岁,娇俏可人,只不过肤色偏深,身上的浅粉色反而衬得更黑了。 都不用介绍,陈雪莹就猜出了她。 这位年轻的妃嫔还挺着个孕肚,当着陆无极的面儿,敢如此说话,明显是新晋荣宠的丽嫔。 她是北齐人,其父乃是北齐常胜大将军,之前也是其父负责与大燕的战争,把大燕打得节节败退,才有了这次的和亲。 丽嫔颇为骄傲,她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上上下下来回扫视着陈雪莹。 二人其实年纪相差不大,丽嫔进宫之前,是有机会嫁给太子的。 其父钟海手握北齐重要兵力,战功赫赫,把女儿送进宫表达效忠之意,那是理所当然的。 丽嫔见过太子,虽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她不想伺候老头子,因此想去当太子妃。 无奈钟海不同意,北齐皇帝可不是一个服老的人,他有极强的控制欲,更忌讳权臣与皇子们勾结,若钟海不是什么常胜大将军,职位低一些,兴许还有些机会,可他在如此重要的地位,钟丽只能当皇上的女人,而不能成为太子妃。 面对丽嫔如此犀利的打量,陈雪莹毫无反应,只是拿着茶盏品茶,完全不露怯。 “太子妃,本嫔有个问题很好奇,还请你解惑。”
丽嫔眨了眨眼睛,主动挑起话头。
“请说。”“昨日你不肯进宫,传言说是你不想从侧门进来,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传言可为真?”
陈雪莹点头:“传言为真。”
“那今日你是从正门还是侧门进的呀?”
丽嫔故作天真,继续发问。
“侧门。”陈雪莹言简意赅地道。
“昨日你不愿意走侧门,为何今日就愿意了?难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按照大燕的规矩,只有妾侍才从侧门进,所以本宫昨日不愿意走侧门。今日不是成亲,只是请安,自然是走侧门。早听说丽嫔娇憨天真,不懂事故,想来本宫解释的这些,你也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傻人有傻福,难怪父皇盛宠你。”
面对丽嫔的刁难,陈雪莹完全没有生受着,相反她在最后直接给出强烈的反击,并且指名道姓骂她愚蠢。 丽嫔脸色急变,抬手指着她:“大胆,你什么意思,敢骂我蠢?”
陈雪莹故作惊诧,满脸无辜地道:“冤枉啊,我岂会说这种蠢话。况且丽嫔看起来一点都不蠢,真正愚蠢的人,怎么可能听得懂别人骂她呢?你说是吧?”
她这话音一落,就有人开始憋笑。 这位太子妃好厉的一张嘴。 完全就是在阴阳怪气,而且一通蠢货说得,把人都快绕晕了。 丽嫔反应了片刻,才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不就是在骂我?”
“哎哟,皇上,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太子妃目无尊长,嫔妾不被气得肚子痛。”
丽嫔双手捂住凸起的小腹,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她的动作如此娴熟,很显然之前做过很多次。 陈雪莹眸光一闪,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表情来,很多宫妃都拎不清,自以为坏了龙种,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在某些子嗣艰难的皇室可行,甚至在大燕都能以龙子当挡箭牌,但是在北齐,那是不可能的。 不提陆无极不缺儿子,就说他这种老变态的性格,就不会被妃嫔这种手段牵绊住。 之前妃嫔之间的小打小闹,或许还有用,但是她这般明目张胆,利用皇嗣来压制太子妃,恐怕就不太好使了。 果然陆无极的眉头微微一皱,“肚子疼了,赶紧去偏殿歇着,让太医来瞧瞧。”至于丽嫔控诉陈雪莹的话,他是一句都不接茬。 丽嫔的脸色一僵,她虽然不够聪明,但还是能感受到皇上的态度,面上有些讪讪,似乎不知该如何收场。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瑜贵妃开口了:“丽嫔妹妹是双身子的人了,难免有些辛苦,有孕的女子也容易多想,太子妃你多体谅,以后都有这么一遭的。”
陈雪莹面上淡淡的,“贵妃娘娘说得是。有孕的女子多有不易,不论为了自己,还是腹中的龙嗣,丽嫔都该多散散心,莫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口杂反而容易气着自己。”
看起来这瑜贵妃是当和事佬的,不过明显是帮着丽嫔说话,责怪陈雪莹不懂得让着丽嫔。 可这一切的开端,是丽嫔主动招惹的,陈雪莹可不至于和一个公爹的小妾过意不去。 她也犯不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打得他满地找牙哭爹喊娘,哭喊着下次再也不敢了。 所以对于瑜贵妃递来的台阶,她不仅不顺坡而下,还直接踢翻了。 瑜贵妃的脸色也变差了,她显然没想到,还有人不接茬。 “父皇,您饿了吗?”
陈雪莹可不管其他人什么脸色,直接开口询问吃饭的事情。
说好了来吃饭,结果叨逼叨一堆废话,一盘菜都没上,这不纯纯诈骗吗? 陆无极都被她的直白弄愣了,这是第一次有晚辈,直接问他饿没饿,还怪新奇的。 “儿媳和殿下跟着父皇过来,就是为了蹭一顿膳食吃,若是贵妃娘娘没准备的话,我们就先行告退,不耽误您用膳。”“备膳吧。”
陆无极挥挥手。
瑜贵妃立刻张罗宫人上菜,而丽嫔站在旁边,撅着嘴还在生闷气,可是已经无人在意她了。 其余几名妃嫔,都很有眼色地告退,唯有丽嫔还在坚持。 “贵妃娘娘,嫔妾今日也想在您这儿用膳。”“留下吧,人多热闹。”
瑜贵妃立刻点头,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慈和的模样。
几人落座,膳食依次摆开。 北齐的膳食做的并不算精致,但好在种类不少,而且以肉食为主。 恰好陈雪莹是个食肉动物,倒没什么不满。 “起筷吧。”陆无极拿起筷子。
众人紧跟其后,陈雪莹坐在桌上没动弹,自然有宫女替她布菜。 很显然北齐其他主子们,没这个习惯,皆是自己夹菜。 丽嫔看着布菜的宫女,动作都是那样赏心悦目,而陈雪莹更不用说了,只要等在那里便成,自然有宫人把菜夹到她碗里来。 她原本只是觉得大燕公主,太过傲气,进宫之后竟然不来拜见,就想挫挫她的锐气。 可是等真正见到陈雪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北齐大将军之女,在大燕公主面前真的不值一提,仿佛处处都被比了下去。 让她的心里极不得劲,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自惭形秽。 偏偏她又不甘心,不过是一个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女人而已,见到北齐的皇族应该摇尾乞怜才是,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甚至比真正的北齐人还要闲适。 “太子妃,我记得你们大燕有规矩,新媳妇进门,是要伺候公婆用膳的。你怎么没动静?”丽嫔心里不得劲,自然也不想让陈雪莹好过。
“丽嫔如此了解大燕的规矩啊。”陈雪莹放下筷子,轻声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自从知道太子妃是大燕公主之后,我为了能与你好好相处,着实好好了解了一番大燕的规矩,就怕与你冲撞了。”丽嫔颇有得色。
“既然你如此了解大燕的规矩,想必也该知道,一家子用膳,妾侍不能上桌,得在一旁伺候。我见你都没什么动静,我就更不必动弹了。况且丽嫔着实多虑了,我与你应该是见不上几面的,毕竟母后才是我的婆母,你只是个桌子都上不了的妾。”陈雪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膳食都没动几口,显然是不合口味。 丽嫔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儿班门弄斧,既然用死板的规矩压制她,那就休怪她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她一个正经太子妃,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妾了? 丽嫔被她这几句话气得跳脚,“本嫔怀孕了?”
“本宫知道你怀孕,怀孕你就问鼎六宫了?”
陈雪莹没好气地道。
怀孕,你也还是个嫔啊,又不是直接变成皇后。 “皇上,哎哟,嫔妾的肚子好疼啊。”丽嫔被她问得面上无光,当下直接捂住肚子,显然又来这一招。
陆无极颇觉头疼,丽嫔年轻貌美,且娘家地位深厚,后宫里几乎没人敢触她的霉头,就连瑜贵妃都得让她三分。 因此陆无极虽然觉得丽嫔过于活泼,但却很有活力,这还是他头一回见识到她的烦人之处。 原来当无人让着丽嫔,与她针锋相对的时候,娇俏活泼会变成惹人厌烦。 “太子妃。”陆无极最终还是开口了,他警告地看了一眼陈雪莹。
这里是北齐皇宫,丽嫔又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会站在陈雪莹那边。 丽嫔见皇上出头,心头一喜,眼神里都是期待。 对于陆无极身上冒出来地低气压,陈雪莹丝毫不惧,还笑意吟吟地应承了一声:“父皇,儿媳在。”她没给陆无极开口训斥她的机会,直接另起了话题,“听说父皇的生辰快到了,儿媳初来乍到,不知道送什么贺礼。在大燕会给有功德的人塑金身,父皇不仅要谋划前朝的事情,连后宫的诸事都——” 说到这里,她故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同情。 这一句话瞬间得罪后宫无数妃嫔,皇后称病不出,那后宫不稳的罪责,首当其冲就落到了瑜贵妃头上,再有惹事的丽嫔,更是逃脱不掉。 “父皇实在是太辛苦了,内外兼顾,还能振兴北齐,强国强军,简直劳苦功高,功德无量。这塑金身是必然的事情,只是儿媳怕您嫌弃金子俗气,况且您乃万金之躯,不是等闲匠人能塑造的。因此想问一句,这金身究竟是用您,还是塑成狼王的模样?”
陈雪莹唉声叹气之后,总算是进入了正题,把陆无极一顿吹捧,之后直接放出王炸。 殿内久久无言,坐在桌旁的几人,都是北齐权势滔天的皇族,可如今还是被她的豪气给震惊到了。 “朕记得大燕也是给菩萨塑金身吧?还未听说过给哪个人,大燕皇帝塑过吗?”
陆无极轻咳一声,语气很淡然,但实际上他连续两问,就证明是感兴趣的。
但凡当皇帝的,谁不喜欢被歌功颂德,老变态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因为凡人受不住这样的富贵。至于大燕皇帝,有人送过一个小金人给他,有成年男子的巴掌长。父皇您文韬武略,自然要塑个大的。”陈雪莹不疾不徐地道。 陆无极发现了,她一向直呼大燕皇帝,从不喊一声父皇,倒是对着他这个公爹喊得勤快。 他明显是心动了,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旁等着皇上做主的丽嫔,瞬间急了,当场反驳:“如今世面上的金子多有杂质,说是黄金万两,其实里面混杂了许多铜。太子妃,你莫不是也想用那些掺假的金子来糊弄人吧?欺君之罪,你可担待不起!”
陈雪莹拧眉,明显是不高兴了。 “丽嫔,你以为本宫是谁?昨日拜堂成亲,金豆子都是论箱撒,会缺金子吗?”
她的语气不善。
陆无极原本火热的心,顿时觉得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冷声对丽嫔道:“朕和太子妃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余地?”丽嫔一惊,瞬间后背就冒出了冷汗,连忙起身行礼,再不敢坐下来了。 “太子妃,你继续说。”
陆无极挥挥手。
“说得不如看图清楚,儿媳已经命人把图画好了,一幅是以人为主,另一幅是狼王,等您选好了,儿媳再请匠人打造。”“花蓉,让人把图纸呈上。”
陈雪莹点了点伺候的宫女。
花蓉立刻离开大殿,片刻后就手捧着木匣子回来了。 陆无极打开盒子一看,正如她所说,里面显然是两幅手稿,画得极其精细。 “这副狼图——”他指着狼王的那幅图,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之前儿媳送您的那幅图,照着它描摹的。至于人像那幅图,因为画师未曾见过圣颜,并不敢随意下笔。”陈雪莹解释道。
“甚妙,就用这幅狼图,只是匠人的技艺如何,可能完美还原出来?”陆无极心情大好,直接抚掌大笑。
很显然,他无比满意这份生辰礼。 甚至看着陈雪莹准备得如此充分,就知道她并不是随意兴起,而是精心准备过的,所以连图纸都画好了。 不仅是她的巧思,还有这份真实的心意,都想到了陆无极的心坎上了。 “儿媳出嫁时,将大燕最厉害的一批匠人带了过来,其中就有金匠余大师,他素有鬼斧神工的名头,想必不会让父皇失望。”陈雪莹自信一笑。
“好,若是此事办成,朕重重有赏。太子,你可真是有一位贤内助啊!”陆无极猛地一拍桌子,龙颜大悦,相当直白地夸赞了一句。
陆昭从进入毓秀宫之后,就一直当个哑巴。 实际上在丽嫔几次刁难陈雪莹之时,他还曾想过,若是她不敌,他就说上一句话,毕竟是他的人。 可是陈雪莹一直没给机会,不仅如此,她表现得极佳,数次击退丽嫔,甚至连瑜贵妃都没落到好处,还把陆无极这个老变态捧得心花怒放。 他真是想冷笑。 天知道,他给这老畜-生当了多少年儿子,都没见过一张笑脸,今日对着他的太子妃,倒是笑得满脸是褶子。 心气不顺! 如今这老畜生夸她的时候,还要把他拎出来,更加堵得慌。 “是,儿臣会照顾好太子妃。”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太子成亲,原有三日休沐不用上朝,但是陆昭勤勉,今日还来上朝。依朕看,不急在这三两日,你也休沐三日,好好陪着太子妃。她孤身来到北齐,必然心中不安,你身为夫君,该多体贴她才是。”陆无极难得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摆出一副慈父的嘴脸。
对于陆无极这番转变,夫妻俩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心底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老畜-生竟然会说人话? “儿臣领命,多谢父皇体恤。”“儿臣/儿媳告退。”
两人立刻起身,行礼离开。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陆无极脸上柔和的神情瞬间一收,殿内的氛围也跟着变得冷厉起来。 “皇上——”丽嫔有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 “丽嫔,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挑战朕的耐性。”
陆无极面无表情地道。
丽嫔一听这话,瞬间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瑜贵妃站在一旁,低头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可惜她的示弱,并没有引起北齐皇帝的怜悯之心。 “爱妃,朕封你为贵妃,还把凤印交到你手里,不是让你来姐妹情深的。朕不希望见到如此没规矩的后宫。”他的话音刚落,瑜贵妃也跟着跪下了,殿内外的宫人们跪倒一片。 陆无极没再多说一字,起身就走。 *** 斜靠在轿辇上的陈雪莹,眉头紧皱,一直不舒服地动来动去。 “这轿辇着实不舒服,什么破烂木头打造的,走起来还嘎吱作响。轿子上连个舒服的软垫都没有,里面塞的棉花太多了,得用蚕丝才行……”她忍不住评判道。 憋了一肚子话的陆昭,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道:“你这会儿臭毛病全来了,方才在毓秀宫,怎么没挑一句刺儿?”
陈雪莹原本只是微微嫌弃,但是听到他的话之后,瞬间火气上来了。 “你这会儿冲我发脾气,牛气哄哄的,方才在毓秀宫,我被人浑身挑刺,你怎么不放一个屁?是不敢吧?”
她当场就把话怼了回去,甚至还加了后半句,杀伤力十足。 “停轿,孤自己走!”
陆昭无言以对,只能选择不和她共处。
“走就走,早该走了,不能识相点!本宫独自坐,位置还宽敞呢!”陈雪莹冷哼一声。
当场用力挤了过去,本来只是想发发脾气,表达自己的不满,没想到她这一撞,恰好撞到了男人的肋骨上,顿时听到他闷哼一声。 陈雪莹微微一怔,她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扭头一看,才发现男人面色苍白,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真的疼了。 她整个人一惊,他来真的。 “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陈雪莹想检查,但是又怕碰到他伤处。
陆昭心中暗恼,昨晚折断一根肋骨,之后又教训了一番四皇子,今日还忙着处理朝事,强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来,果然有些逞强了。 他不该以为离开陆无极,就放松了警惕,结果被她个没武功的人给撞上了。 他避开她的手,咬牙起身下轿:“无事。”陈雪莹见他这逞强的样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直接拽了回来。 偏偏男人此刻没什么防备,竟真的被拽住,坐回了轿子上。 “起轿!”
陈雪莹下了命令,轿夫互相看了一眼,见太子没说反对的话,一起用力抬起轿子。
她凑到他的耳边:“是不是手受伤了?我就说你是个傻子,生别人的气,为何要捏碎茶盏扎自己?如今疼了吧?”她边说,边伸手摸向他的手,想要查看伤口。 男人不自在地甩开她,“不是手。不关你的事。”
陈雪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本宫多余问你,不关我的事儿,你别坐轿子,还是下去走你的路!”
陆昭动了动嘴唇,还是倔强的骄傲占据了上风,当真让停轿。 陈雪莹直接偏过头,根本连个眼神都欠奉。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想搞个矫揉造作的作精,实际上陆昭才踏马是真作精! 他连她这弱女子的一撞都没避开,显然是受伤了,反应迟钝,已然是强弩之末。 结果就为了和她怄气,他竟然真的不作轿子,拖着一副残躯走路。 当然她是不会心疼的,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相反等轿撵被轿夫抬着走一段距离,和陆昭离得有些远时,她还扬高声音喊了一句:“陆昭,你个傻蛋!”
绝对纯种傻蛋! 后面跟上一串猖狂的笑声,外加一阵掌声,充满了她对他的幸灾乐祸。 直到这时,她才转身看向他,不仅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还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哎,看着你过得不好,我就特别开心! 而且这过得不好,还是自己作的,完全怪不到别人头上! 陆昭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实际上肋骨的疼,已经牵扯到整个神经,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可是他还要保持着仪态,抬头挺胸,行如风。 但当他听到陈雪莹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时,坚定冷酷如北齐太子,也忍不住破防了。 周围路过的宫人们,原本只是低头行礼,不敢直视两位主子。 但是当听到太子妃当众如此大放厥词,还是声音极大,颇有远播千里的架势,瞬间跪倒了一片。 一个个都快要被吓晕了。 太子妃这是和太子闹脾气,还是作甚?为何要大骂太子,还是如此光明正大地骂,保管不出一盏茶功夫,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了。 偏偏还让他们这些宫人知晓,呜呜呜,这热闹虽然好看,但他们真的不想看。 那可是杀人如麻的太子殿下啊,会不会把他们全杀了? “这个疯女人!”
陆昭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他加快了脚步,想飞过去直接拽住她的衣领,把她从轿辇上拽下来,直接狠狠地丢在地上,让她也在众人面前丢脸。 可是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别说飞了,他连跑都办不到。 他娘的,疼死了! 倒也不是不能坚持,可是陈雪莹坐着轿辇在前头跑,他两条腿在后面追,成何体统! 坚决不干这丢人的事情。 陈雪莹看着他咬牙切齿、脸色黑沉的模样,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啊,原来这就是当反派的感觉吗?还挺爽的。 “陆昭,你真的是个大傻蛋,本宫说得就是你。有本事你追上来啊?”陈雪莹二次重申,看着他无能狂怒的表现,心底的爽感到达了高潮,顺带着冲他竖起中指的问候。 可惜这个经典骂人手势,他肯定是不会明白其含义了。 不过看着陆昭更加难看的表情,应该是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停轿!”
陆昭用力吼出这句话,显然是真怒了。
抬轿子的人立刻按照吩咐行事,放下轿子后就离开了,根本不敢多留。 “本宫自己带了人。”陈雪莹手一挥,立刻上来四个小太监,其中二喜打头,正是她从宫外带来的。
为了彰显作精人设,陈雪莹是带了一群伺候的宫人进宫,也多亏她昨日打死不进宫,还在宫外建了公主府,把自己的逼格立住了,那些看门的侍卫也没敢阻拦。 如今带这些宫人都利用上了,正好自己人抬着轿辇,她还放心呢。 “走快些,回到东宫收拾完东西,就赶紧离开。”陈雪莹不忘叮嘱。
她可不想留下来承担傻蛋的怒火。 “太子妃,太子追上来了。”就在她盘算之后如何行事时,忽然听到一声打着颤音的通禀声,显然叶菁被吓得够呛。 陈雪莹一惊,立刻转身回看,就见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轿辇上,满脸郁色地盯着她看。 两人四目相对时,他无师自通地冲她竖起中指。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一定骂得很脏。 陈雪莹头皮发麻,不甘示弱地回以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今晚就杀了你! 陆昭没有再表示,只是轻轻敲了敲轿辇的把手,瞬间四个轿夫又加快了脚程。 四个人八条腿来回交替,都快跑出残影来了,显然有武功底子,不是一般太监能比的。 “快快快,没被追上,本宫大大有赏!”
陈雪莹也急了。
就这样,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最终两人还是在东宫门口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