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得书?秦晓娴听了这话只觉得更加奇怪,要是这妇人直说没钱或者舍不得小孙子也罢,可她偏偏这么语焉不详的说这样的话,由不得的人多心。或许是看着秦晓娴满脸的疑惑神情,那头妇人左右看看,似乎生怕被什么人听了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低声开口。“这村子里原先是有读书人的,还有学堂,可是学堂办了没多久,先生就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而后几家在学堂上过学的小孩,要不就是得了热症给烧死了,要不就是半夜被狼给叼去了,短短半年竟没一个人剩下。”
秦晓娴的手猛然抓住了袖子,指节攥的有些泛白,她凝神听着妇人的话茬,才发现这里头竟然已经搭进去了数条人命。她是不信这先生是失足掉进井里的,且昨天才刚刚听到村长昧下钱粮的事情,如今不怀疑才有鬼。“这么说竟是读过书的都死了不成?”
妇人看秦晓娴脸色发白,还以为她被这故事吓着了,缓和脸色应了一声,而后劝慰她。“那学堂的事情出了之后,村长觉得不对,从外头请了神婆来。神婆说我们这儿从前死过一位读书人,自小念书想要考取功名,偏偏时运不济,直到死在书桌前都没考上个秀才。此人怨气太重,只要是看见和自己一样的读书人,就觉得是人家抢了自己的功名,对人家追魂索命,所以学堂从学生到先生都死了个干净,这就是那个书生干的!”
眼见妇人越说越离谱,秦晓娴更加确定什么死了的书生什么神婆,都是村长编出来吓唬这些村民让他们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念书的把戏。“那神婆什么来路,她说你们便信吗?”
这事情落在秦晓娴这种现代女性耳中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偏偏妇人听见她说着话慌忙摇头。“姑娘,可不敢说这样的话啊,万一惹怒了鬼魂,是要丢了性命的。”
“不管神婆到底说的真还是假,自从不读书以后,村子里再没人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过。我现在只希望一家子人能平平安安的.....”妇人脸上沟壑纵横皱纹密布,两个眼睛更是深深的凹陷下去。秦晓娴看着他们被人蒙蔽还深信不疑,一时间说不出的难受。这些人也不是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们自小到大生活在这个地方,也没人教过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么能要求他们自己便能辨认出神婆在说谎,村长其实并非善类呢?和妇人说了几句家常话后,秦晓娴忧心愁愁的回去找谢琅,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告诉谢琅,问他怎么看这事。“村长为了蒙住这些人的眼睛不惜杀人,不能再让他这么为非作歹下去了。”
谢琅一握拳,吐出的话语铿锵有力,秦晓娴也是这个意思,见他也赞同当下喜不自胜。“既然这样,我们便将村长的恶行写出来,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原本是个好主意,可是谢通判闻言却摇了摇头。“你忘了,这里头的人,都是不识字的吗?”
秦晓娴这才反应过来村子里的认字的都被村长戕害死了,更是酸涩和愤怒溢满胸膛。二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法子,将众人叫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将事情说出来就是了。秦晓娴是救了福子亲娘的恩人,这事情村子里人人都知道,故而对她也都十分客气。听见她招呼,纷纷涌了出来,十分热情。“姑娘,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了。”
秦晓娴看着这些热情质朴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但一想到村长鱼肉乡里的行为,更觉得这事情要明白说出来才成,振臂一呼。“我今天叫诸位过来,是有事情要告诉大家!”
说罢她便将村长昨夜密谋杀害她,以及昧下朝廷的钱粮私收银钱在外头置办商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众人。原本她以为将事情告诉大家,众人多少会对村长有些疑心,没想到七七八八说完了一通,换来的却是众人怒目而视“你胡说!村长和我们在这村子几十年了,我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铺子。”
“就是就是吗,我们是看在你救了福子娘的份上才在此听你说话的,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们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眼看着这群人这样冥顽不灵,秦晓娴额头有些冒汗,着急。“你们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村里出不了读书人,也没有人说要到村子外头看看吗?”
她这样一开口,底下更加群情激愤。“出不了读书人是地下的鬼魂作祟,无人出去是因为我们大家都想留在村子里,和村长有什么干系?”
秦晓娴试着解释了两句,心头的希望渐渐被一叠声的叫骂给压了下去。是了,这些人被村长洗脑了几十年,对村长和神婆的话奉若圣旨,那里是她随便说两句就能够扭得回来的?即便她现在告诉大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也只会被当成是疯言疯语。这头的动静越闹越大,村长自然也知道了,有村民听了秦晓娴的话认为她在污蔑抹黑村长,自然少不了过来告状。“竟然有这种事?我是看她们可怜,才收留他们过了一夜,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这等事情....”乍一听秦晓娴将自己做的事情捅了出去,村长先是慌乱,然而他毕竟是活了多年的老人精了,很快便摆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拄着拐杖跟着通风报信的人找到了秦晓娴。此刻秦晓娴已经和村民们吵成一锅粥了,村长站在远处看这女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见这年纪不轻的村长上前,用拐棍儿狠狠撞了两下地面,一副快要把肺都吐出来架势咳嗽道。“我们念在你救了福子娘才收留你在此过夜,你竟然编瞎话来污蔑我,我究竟和你们什么仇怨?你们将我这把老骨头从村长的位子上赶下去,究竟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