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请回来一个祖宗,昨天那回事儿之后,何一棠就跟消失了一样,见不到人影。传统的东西困不住她,还是让她自己去潇洒吧,只要让人跟着不出差错就好。他昨天夜里接到的信,说是今日午时不必回府,有要事商议,皇帝的话是不可不听的,被乱扣帽子就得不偿失了。冯昭早早进宫,不过半月没在,就觉得这皇宫阴冷无比,生疏的紧,跟没来过似的。被王司领到地方,还以为这是又要筹办什么宴席,整整十二道菜,坐下的只有三个人,铺张浪费也是做到极致了。冯昭刚到,还未把椅子坐热乎,李贺就苟着一张脸过来,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冯大人,受累了。”
冠冕堂皇的话冯昭见多了,逢场作戏冯昭也没少做,眼下他倒是不想跟李贺有太多牵扯,“不及李大人万分之一。”
“诶,冯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李贺把搭在冯昭肩膀的手放下来。冯昭却不继续回应了,宫里处处是耳目,要是说错话被人听了去,脑袋哪天掉的都不知道。李贺还想再追着聊几句,却听到了皇帝的声音。“爱卿,开始动筷吧。”
皇帝一坐下就让王司给自己夹了一一筷子鱼肉,同时招呼着冯昭和李贺一起。二人忙谢过皇帝。皇帝总归是不可能平白无事就叫这两人来吃饭,他又不是他两老子。“冯大人和李大人此次捉拿何氏余孽有功理应封赏,只是临近中元节,事务繁忙,给耽搁了。”
冯昭头颅微低,不苟言笑“为陛下分忧是臣等本分,无需封赏。”
“是啊,只是不知此次中元节,陛下可有什么要紧事么?”
李贺在一旁附和。冯昭抬头看向李贺,满嘴碎皮子,真会说人话,刚回京那日可是受了不少赏金,惺惺作态的猢狲样到哪都惹人嫌弃。他看不上这种人,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冯昭拱手像皇帝进言,“不知陛下是否要跟往年一样进贡一批新瓷器。”
李贺心中一个疙瘩没解开又来一个,这个冯昭今日怎如此招人,“冯大人此言差矣。”
皇帝晦暗莫深的扫了两人一眼,试图看出点火花,“李大人深得朕心啊。”
冯昭有了猜想,只怕皇帝是另有打算,不然也不会让李贺这么肆意妄为,莫非皇帝要开杀刀?皇帝看着冯昭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略加赞许,盛朝就需要这样的好儿郎,“冯大人,朕也不想同你绕弯子,只是往年宫里的瓷器都是一部分给官窑一部分分配给民窑,民窑中何家的钧窑最为珍贵,品质也是上乘,可惜如今何家倒台,让朕有些难办。”
冯昭摸不准皇帝的意思,是要让何家瓷重现天下还是要何家的人,“陛下,以臣之见,何家倒台却不影响瓷器,烧制钧窑的工人大都经验十足,只要有这门技术,在哪里都一样。”
李贺却在听了这话之后捧腹大笑,“冯大人自诩博学,今日之事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好,免得叫人笑掉大牙。”
冯昭装作不解,看向李贺,在等一个回答。李贺也不藏着掖着,“冯大人,这瓷器的烧制是需要工序和天气一起配合的,工序有了,可没有哪一处的天气可以和河南媲美啊。”
皇帝这时也没忍住笑出声来,“李大人言之有理,前朝汝窑盛行,那一抹颜色至今都难以忘记啊,只可惜如今也是再难见到。”
冯昭面露歉疚,“陛下,是臣糊涂了。”
皇帝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冯昭也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当然不会过于为难他,这次叫来主要是有别的事,“听闻你昨日回来还带了一个姑娘?”
李贺在一边笑的揶揄。冯昭知道这事儿瞒不到皇帝,再者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瞒,“陛下,臣瞧见那姑娘心生欢喜,实在忍不住。”
皇帝朗声大笑,让冯昭坐近,亲自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冯昭碟中,“朕懂,冯大人本来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只是苦了我那表妹。”
冯昭忙跪下,一套动作迅速让人看不及,那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孙千金值得更好的。”
李贺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这人在破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变脸的速度这么快,难不成救人还真的救出感情来了?他狐疑的弯腰走过去,恨不得跟冯昭一样趴在地上,“冯大人,头怪疼的,起来吧。”
冯昭却义正言辞道,“陛下,还请见谅。”
李贺看看皇帝又看看冯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局面。皇帝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冯昭,心生思量,眉宇间不自觉地皱起,“罢了,既不是良缘,朕推了就是。”
冯昭这才起身,谢过皇帝,说了一大堆感谢皇帝体恤下臣的话,恨不得把皇帝夸上天,这事儿才真的被放下。李贺看的傻眼,这冯昭出去了一回怎么还大变了一个人,之前可是一言不合就摆脸色的,他提防的盯着冯昭,生怕冯昭给他穿小鞋。事实上,李贺多虑了,冯昭才不会在明面上给他使绊子。冯昭的招数有一些确实上不得台面,被名流所耻,但架不住好用,且行事毫无逻辑,更让人拿捏不住把柄。一个人太过完美就显得刀枪不入让人惧怕,所以偶尔还要让人觉得他是个困于世俗的正常人。比如,抛出何一棠,男儿本色,用这个做挡箭牌最好不过。冯昭心里的盘算其实稍加思考就能发现,朝廷的平衡靠的就是一部分人装聋作哑,没有人愿意戳穿。皇宫的谈话做不到密不透风,后宫的那位已经知道了这边的动静,谈话的内容自然也一字不落的传回了梓华殿,琉璃瓦盏碎了一地,脂粉盒子四散各处,孙太后震怒,誓要让冯昭付出点代价。孙太后的指甲死死嵌入手心,冯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起之秀,孙家只要有她孙彩彩在,就不会倒,他妄图架空自己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