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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都让开!”
黄小伟和两名护士推着病床直奔体育馆外冲去,霍去病扶着一瘸一拐的刘备跟在了后面,蒙恬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快步跑着,东方晴打电话找人联系手术后需要的重症监护室。
躺在病床上的曹操此刻艰难的睁开了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的他看着眼前推着病床的黄小伟,声音虚弱不已道,“小伟....你说.....你说孤王是不是要不行了?”“放屁,有老子在,你想死都难!”
黄小伟和两名护士将病床抬上了街边的救护车,可以看到黄小伟自己已经累的不行了,可还是咬牙大喊的把病床抬了上去。
伴随着救护车启动时的警笛声,坐在车里的黄小伟握住了老头的手,声音颤抖着,“老曹,别害怕,没事哈,我在你身边呢,咋们做完手术就好了,听话不能睡啊,你还没在现代过够呢是不是?你还想回谯县老家看看呢,老曹,老曹!”曹操听着黄小伟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辈子能认识这小子也算是不亏了,随即双眼一闭,彻底昏迷了过去。 黄小伟愣住了,“老曹?老曹!”
“吸氧机,快!”
护士们手忙脚乱的给老头挂氧气面罩,而一旁的黄小伟此刻却感觉自己的眼前陡然一黑,有要昏迷过去的感觉,可他使劲地甩了甩头,用尽全力清醒了过来,但这时,黄小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望着手掌处的那抹鲜红,黄小伟双眼一沉,随手擦了擦鼻血后便把头疲惫的靠在了救护车的窗上。 没事吧.......应该没事....... —————— 市医院三层的手术室外,黄小伟急躁的站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刘备坐在椅子上,盯着医院大理石地板一言不发。 东方晴牵着小婉儿的手,脸色焦急,霍去病和蒙恬还有坐着轮椅赶来的秦始皇都在这里等待着手术的结果。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依然在进行中,在这期间东方晴抱着小婉儿回家给众人做饭,蒙恬因为伤势恶化严重,霍去病陪着他去二楼拍片子,秦始皇也到了该换药的时候,被姜明月推回了病房。 看着面前依旧走来走去的黄小伟,刘备轻声开口道,“小伟坐下来吧,急也没用,一切自有天意,何况老夫不觉得那老东西会就这么离去。”黄小伟又看了眼手术室上方亮起的红光,眼神忧虑的点下了头后便坐在了刘备的身旁,“能不急么,老曹可是脑部肿瘤破裂啊!就不该让他上场的,你说他要是死在了这儿,我可怎么和他家里人交代啊。”
刘备笑了出来,“交代?确实不太好交代啊,大汉魏王死在了你这儿,曹阿瞒那几个儿子就得先跟你拼命,嗯小心他那黄须儿,甚为勇武啊。”
黄小伟拍着额头,“老刘你快别开玩笑了,刚才给手术协议书签字的时候,我这手都直哆嗦,我是真怕看到协议书上的那些意外出现啊。”
“尽人事安天命,我们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曹阿瞒那个老东西了,”刘备拍了拍黄小伟的大腿,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般安慰他道,“你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就算真发生了意外,曹阿瞒也不会怪你,毕竟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再说了,曹操曹孟德岂会安死于病榻之上?”
刘备一笑,“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死的。”
闻言,黄小伟感觉心情略略放松了不少,转头看了眼老头不住颤抖的腿,皱眉道,“老刘,我陪你去骨科看看吧,你这脚扭伤的有点严重吧?”
刘备摇头,“不急,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在等等吧,不看到这老东西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我没心情去治。”
黄小伟一笑,“你也很关心老曹的吧?直白点么。”
老头一点头,“确实很关心,毕竟他要是死了,老夫可得笑上个三天三夜的,生怕错过这逆贼咽气的场景。”
黄小伟翻了个白眼,“我估计你有一天要是没了,老曹也是这话术.....唉你们俩啊,真是让人看不透,有时候好的跟亲哥俩似的,有时候又恨不得弄死对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刘备一闭眼,很高冷的样子。
可黄小伟却笑了出来,“除了道之外,其他的都很相同吧?”刘备一怔,没说话。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老曹如果不是那刘备与曹操,就好了啊。”
黄小伟叹息的掏出了自己的烟盒,刘备勾了勾嘴角,“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黄小伟低头点上香烟,“那老曹这一次要是没挺过去,你会不会也有点难受?”
刘备罕见的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他才怅然一叹,“会吧,毕竟有朝一日我若是走了,他也会有些伤感吧?二十年的征战与厮杀,不知不觉间,我与他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老头叹息的拍了拍大腿,“别说,仔细想想,他若是就这么走了,身边就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啊,唉......” 黄小伟抽烟笑着,“你要是没了,老曹估计也是这话术的。”
没有理会黄小伟话语里的嘲弄,刘备只是目光深沉的盯着走廊的地板,轻声呢喃,“他死在这里其实很好,我死在这里也很好,最起码不用去面对那惨烈的结局.......” 黄小伟听得心头一颤,缓缓转头的他,目光骇然,“你,都知道了?”
刘备歪头轻笑,“为什么不知道?你的书架上就放着《三国志》,沙发后面不知何时掉了一本《三国演义》更何况这里是现代,电视电影都在演着我们那个时代的一切,你单单一句不让我们看书,就能让我们对一切都无知无觉么?”
黄小伟低下了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这个结局,我觉得,对不起你们.......” 刘备目光沧桑,嘴角苦涩勾起,“对不起么?是啊,确实很对不起啊......” 望着医院走廊明晃晃的灯光,刘备眯住了自己那双浑浊的老眼,神情寂寥,“少年困苦,励志行效光武,定危中兴,起兵数十载,连败连战,亲朋故友先我而去,发妻病亡,仅余独子,然终得见大汉重振之光,可最后,却只换来了天下三分终归晋......呵呵,小伟,这个结局,不光是对我,还是曹阿瞒,都来的太过残忍。”
老头轻轻地笑着,“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黄小伟微微侧首,眼中有着一些晶莹涌动,是啊,不管是刘备还是曹操,当他们看到了历史最终走向的那一刻,他们这一生的征战厮杀,似乎都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为什么之前我们说过愿意留在这里,愿意作为俩个普通的老人活在这个时代?因为那结局,我们都不愿接受,也不想接受。”
刘备看着黄小伟,老眼含泪的他笑了出来,“你要让我亲眼看着云长翼德离去么?你要让我亲眼看到那场大火么?呵呵,王图霸业,雄心壮志,我一生所执著的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刘备惘然的将头靠在了身后的墙上,闭上了他的老眼,“中兴汉室这四个字仅仅只是曹孟德口中的虚伪之言么?不,小伟,我姓刘,我就是大汉皇室,血脉再远又如何?我到底是高祖后裔,这四个字便是我走到今日的支撑。为何?因为我曾见过赤地千里,我曾见过白骨遍地,大乱之世,群雄纷争,诸侯为了争片许之地,踩着百姓累累的尸骨前行,小伟,年少之时老夫便励志要匡扶汉室,因为这是一份责任,是刘姓皇室该承担的责任!”老头含泪的看着黄小伟,“因为我姓刘啊,我师为卢植,年少之时他便教导我,刘姓之人当此世更应奋力,方能无愧于天下。”
话语落,刘备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麻衣的少年。 —————— 少年出生不久,其父便早亡,只留下他与母亲织席贩履为生,然生活困苦,刘母亦不曾忘记对其教导。 有一日,那少年看着自家院旁的那株桑树长势雄壮,远远望去犹如车盖,家境贫寒的少年人意气风发的与身旁的玩伴们说道,“我日后定能乘此羽葆盖车,驱逐奸佞,已定朝纲!”
闻讯赶来的叔父大声呵斥他不要乱语,小心连累全家遭殃,可少年人的眼神却依旧是那般的明亮,只因他是中山靖王之后,日后定要辅佐贤君,平治天下! 这是属于少年人的梦想。 十五岁那年,一位身穿儒服的老者,站在了身姿挺拔的少年面前,轻声问着,“你姓刘?”
少年行大礼拜下,“孝景皇帝之玄孙,中山靖王之后,东郡令刘雄之孙刘备,肯请老师传道授业。”
“想学何者?”
老人饮下手边清茶,淡淡问道。
少年自信拱手,“愿学治国安邦之策。”一生都在朝堂沉浮的老人,闻言长长一叹,“治国安邦啊......难,太难,也不是你所能做到的。朝野黑暗,民不聊生,又何能怨民?宦官外戚朝臣三方争斗,有识之士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如何定国安邦?陛下荒谬,居大位者无博爱天下之心,此国如何治也.......” 话语落,苍凉无比的老人看着少年,苦苦一笑,“可你要记得,你姓刘,是高祖后裔,这天下就快乱了,到了那时,你要担负起刘姓皇族的责任,尽可能去做,只求不负高祖后裔,不负天下苍生便好.......” 少年再度行大礼拜下,“学生谨记于心。”
—————— 二十四岁,身负战甲的青年,望着眼前尸骸遍地的战场,一个人茫然的站立着。 在他的眼前有着成百上千具的尸体,那是所谓的黄巾叛贼,而这一次他平叛有功,料想也可加官进爵,可不知为何,在战场上奋勇厮杀的青年,在大战结束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望着身旁瘦骨嶙峋的老人拿着锄头倒在他的脚下,望着脸色枯黄的母亲抱着怀里的婴儿被乱箭射死,青年人的嘴唇颤抖着,眼神慌乱着,这,这是黄巾军么.......这,这不该是黄巾军....... 好友公孙瓒来到了他身旁,看着青年无措痛苦的模样,公孙瓒轻轻一叹,“民不聊生,又何能怨民?老师当年的话,直到今日我才明白,玄德,这些黄巾军,其实都只是活不下去的百姓罢了......” 青年如遭雷击,眼中蕴泪的他,颤抖的张开了嘴,“我们,是不是,杀了很多.......” 公孙瓒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眼神低沉,“还有更多在等着我们,有多少百姓,大概就有多少黄巾军......走吧。”
“可他们都是百姓。”
青年眼神空洞的望着那个死在自己脚边的老者,看着他手里的武器不过是锄头,且到死都怒目圆睁,不肯合眼,青年含泪咬紧牙关,“拿着锄头的人也是叛军么?”
公孙瓒强装冷漠的转过了头,“是乱民,是暴民,是........”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乱民?伯圭,他们不愿意用手中的锄头去耕种么?现在正是春耕之时,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愿意造反?我们是大汉将士,可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刚刚杀了多少百姓?啊?你数得清么?!”
公孙瓒咬紧嘴唇,“是乱民!朝廷说他们是乱民那便是乱民!玄德,你不用再说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或者说如果想做些什么,就得拿他们的人头去换!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直到今日老师的话我仿佛才真正听懂了很多,可听懂了没用!”
公孙瓒一指前方累累的百姓尸骨,“他们不想被朝廷逼死,就要拿起锄头菜刀造反,最后也是被我们这些官军剿杀!而我们若想改变这些,就得拿他们的人头去换!用他们的人头当我们的晋身之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你还不明白么?”
青年接受不了这一切,扔下了他的佩剑,转身要逃。 可好友的怒吼再度在他的身后响起。 “你现在走了,这些百姓也还是要死!不是死在你我手里,就是死在其他人的手里!而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死去的人连猪狗都算不上!那他们就白死了!是,你刘玄德落了个干净,可他们呢?日后将死的那些百姓呢?你一走了之,有没有想过将来?有没有想过你我或许会与他人不同!一个织席贩履之人,和一位手握权柄之人,难道一样么!”
青年怔在了原地,低着头,这一刻,他的背影无比苍凉。 好友捡起了他的佩剑,放到了他的手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不了日后,有所成时,别忘了这些百姓,对他们,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