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里，男生的住宿处的小院，千哉缓缓从门外走了出去。

书院正式的上课已经开启了，每天上午书院是书院学生们的正式上课时间，下午是学生们和先生们的修炼时间日复一日。由于千哉已经提前上了吕竹溪的课，所以千哉的课程时间在下午，与其他同学们的上课时间错开。依然是吕竹溪和他单独的课堂。

上午的时间，千哉用来继续练习爬山，虽然大先生如今已经带领学生们进入了练习和对战的地步。

千哉不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出现在了哪里，所以他只能学着大先生所说的方式，自己一个人每天重复着练习爬山，锻炼自己的身体，这般漫无目的的尝试。

今天还是没有爬到山顶就已经气喘吁吁，下山的路上，千哉又一次遇到二先生，他恭敬朝着二先生行礼。

千哉问：为什么修炼一定要锻炼身体呢？只修炼功法不可以吗？

念荷道：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修炼路上的前人如此，代代皆是如此，如衍天门属于道教之源，更重养生健身，修炼到了深处，身子更是重要，否则即使有再高玄的妙法，身体无法承受，亦是无法施展。

千哉又问：身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念荷说了一句，她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看着千哉胸口的位置面露复杂的神色，道：当然重要，感知一境便是利用身体的穴窍来感受天地之间灵气的变化，修炼者交战，最重要的地方就是感知对方凝聚的真元，以躲避对方的攻势，从而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若两个修炼者交战，其中一方身体孱弱，高下立判，只修功法这一路自古罕见，甚至可以说没有。

“而你的身体情况……”念荷盯着千哉胸口的位置陷入了沉默。

千哉惨然一笑，道：我的身体情况，就像是一窝小猪，小猪的身体天生分有强壮、瘦弱，身体孱弱的小猪注定会夭折，万物法则，优胜劣汰吗，不足为奇。

念荷悠悠一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千哉。

千哉转身朝着住宿的小屋走回，他脑海里一边回想着念荷说过的话，一边想起了江润海和天灼对战时的场景，如果身体孱弱，又该如何支撑持久的战斗呢。

从后山到书院住宿处的路并不远，但是千哉却走了有半个时辰。这一路上千哉都在苦恼着。

推开房门，千哉第一眼就看到了后窗外的那棵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千哉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仿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露出一丝微笑，千哉缓缓走到床边盘膝坐下。

又一次运转起“御气清诀”，这套千哉日夜修炼，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逐渐掌握到一些窍门，很快他就进入了状态，他感觉自己的经脉正在按照御气清诀的方式所运转，就当他即将完成第一次运转的时候。

“啊”！

那股剧痛又一次从他的心脏蔓延开来，这一次的痛苦远比之前的痛苦更加深刻，他整个人瘫倒在床浑身变得抽搐起来，这种剧痛每次都会让他痛不欲生，虽然早有预料，但依然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不知过了多久，千哉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摸了摸空空的腹部，感觉自己有些饥饿。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好像正是正午的时间，幸好没到下午。他勉强挪动被疼痛榨干力气的身体，朝着门外走去。

推开门，他习惯性地朝左边瑾的房间看了一眼。

正巧，瑾也推开房门正准备朝外面走去。

千哉窒了一下，道：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瑾点头，道：吃饭吗？一起去。

千哉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着食堂走去。

书院的食堂请来了很棒的厨子，因为大先生的高强度教学，所以食堂的每一餐都很丰盛，千哉每当走到这里的门口，就会忍不住流出口水。

食堂里，千哉看到了正坐在拿着食盒打饭的庄文成。

千哉高呼了一句：文成兄！

庄文成寻着声音，看到了千哉，这时他也刚好装完了饭菜，他走到附近的桌子旁坐下，对千哉挥手兴奋道：来这里。

千哉、瑾、庄文成，三人坐在了同一张桌子。

一连数月，庄文成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除了吃饭，上午就是在上大先生的课，然后到了下午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御气清诀，这也导致了庄文成和千哉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有偶尔才能在食堂里碰面。

千哉刚刚坐下以后就对着庄文成说道：文成兄，现在你修到什么境界了？

庄文成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快去后山了，你呢。

“我嘛……一言难尽”。千哉喃喃说道。

“下三境和上三境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进了后山只是刚刚开始哦”瑾出言，给庄文成的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庄文成没有理会瑾，对千哉道：修炼一途多有变数，机缘运气都是难定之数，只要以勤奋做舟，你肯定也可以入道的。

正当三人寒暄之际，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呦，这不是放牛娃和千哉嘛，几个月不见，不知道你们修炼的怎么样了？

闻声如见其人，不需要抬头，千哉和庄文成就知道是谁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瑾突然朝着宋合的方向伸出筷子，筷子的尖夹住一只苍蝇，然后松开筷子失去生机的苍蝇掉落在地，他不悦道：怎么来了只苍蝇如此惹人厌恶，你快点把这只苍蝇赶走。后半句话，则是对着庄文成说的。

在瑾突然伸出手里筷子的时候，宋合被吓得顿时一惊，瑾在大先生那里奉命殴打同学的事迹，他自然听说了，所以在瑾突然夹死苍蝇的时候，他被吓得突然伸出右胳膊护在身前。见瑾只是真的夹死了一只苍蝇，又说出了那番一语双关的话，他的脸上不免一阵青一阵白。

过了片刻以后，宋合见瑾收回了手里的筷子，继续夹着菜，没有其余的动作，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怒火。

宋合对庄文成道：听闻大先生教学生对打，不如我今天就代替先生来检验一番你的成果，不对，应该是和文成兄陪练一番，如何？

黄仪道：我听说某人在大先生的擂台那里可是整天在挨打呢。

庄文成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对宋合道：那就多谢宋兄的好意了。

宋合皮笑肉不笑道：请。

“请”。庄文成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朝着食堂外面走去。

宋合紧随其后。

千哉见两人这情形立马站起身，准备跟二人走去，却见瑾纹丝未动，自顾自的在吃着盘子里的菜，千哉疑惑问道：你不去看看吗？

瑾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两人之间的境界悬差太大，结果还需要看么？

千哉挠了挠头，然后追着庄文成跑出了食堂。

庄文成和宋合两人之间的比斗吸引了大量来从食堂进出的同学围观。

两人刚走到食堂外，宋合便率先发难，他挥起拳头就朝着庄文成的背身砸去。这一幕看得千哉直接把心提了起来。

庄文成及时转身，他脸上不见慌乱，这一拳，庄文成侧过身子，从容避开，然后又在宋合的屁股上补了一脚，直接摔了宋合趴在地上。

这一脚千哉看得登起疑惑，他明明看到庄文成的脚没有挨上宋合身子，为什么宋合突然就摔倒了？

“是明己境”！庄文成好天赋，入院不过十月，他居然就已经到了明己。千哉扭头看向说话的陆示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真元外放。

“十个月到达明几境很厉害吗”？千哉疑惑问道。

陆示深深点头道：现在书院里后山的上一届学生基本都花了两年左右的时间才到达此境，五先生菜谷舟在上一届入学，被誉为书院最杰出的天才，但五先生到达明己境也花了十四个月，比起庄文成还要慢了四个月。

有了陆示的话做参照，千哉很容易就明白了过来，他扭头看向高大的陆示问道：那，五先生现在是什么境界？

陆示道：脱壳。

“才脱壳境”？千哉的语气很惊讶。

对于千哉的惊讶，陆示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道：才脱壳境，师哥你不要以为修炼很容易。如五先生这般天才少之又少，别看五先生只用了短短三四年就到了脱壳境界，但是大部分人甚至都要用一辈子的努力才能到达这个境界，而且天下间能够到达脱壳境界的人虽然不少，但是穷其一生，也没有几人能超越脱壳境界，成就入微境，乃至通玄。

“唔……”千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继续把目光投向庄文成与宋合两人。

此时宋合顿觉一种挫败感，他本以为入院不到一年，快要摸到明几境门槛的他已是天赋上乘，所以他才有底气来挑战、欺辱庄文成，可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放牛娃居然已经迈进了明己境。

宋合环顾四周，刚刚自己被庄文成一脚踹到的场景全部被周围的同学看在眼里，一想到这里他面色更加铁青了。宋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碍于骑虎难下，打不是对手，走意味着直接认输。

直接认输宋合做不到，他不想以后听别人笑谈自己被放牛娃打了。这将会是他一生的耻辱，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

宋合还在犹豫间，庄文成却已经信步闲庭的走了过来，他的步子很慢，每接近一步，都像是踩在宋合的心头上，不禁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边走着，庄文成一遍面带微笑，忽地庄文成伸出右手，隔空朝着宋合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巴掌没有挨到宋合的脸，却有清脆的击打声响传出。

“你”！这一巴掌直接把宋合扇蒙了，他一手捂着左脸，另一只手指着庄文成鼻子半天，最终也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你什么你”说着，庄文成又隔空朝着宋合右脸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宋合打醒，他明白过来，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好，很好，庄文成，有朝一日，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宋合恶狠狠看着庄文成眼睛说了一句。然后对黄仪道：我们走。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庄文成在这一刻顿感前所未头的畅快，从童年至今压在他心头的恶霸死了。死于两个巴掌。

在这一刻，庄文成的境界又一次攀升，已然在明几境扎住了根。

庄文成转身对千哉道：苍蝇走了，我们回去吃饭继续吃。

千哉摇了摇头，道：我吃饱了。说完千哉转身离开。

庄文成望着千哉离去的背影，眉头迟迟未能舒展。

此刻，千哉心里喜忧掺杂，他感觉心里变得无比压抑。

喜的是童年玩伴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高到千哉伸手摸不到对方的背影这种地步，高到他需要抬头仰望。

忧虑的是两人一起进入书院，昔日的故友已经到了他需要仰望的高度，可他自己的却还在原地踏步，一步未能迈出，甚至是一个只要修炼就会全身痛苦的废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到达那种高度。他的心底又想起了庄文成的那句话。

千哉喃喃念叨：机缘运气都是难定之数吗。

他抬头看向广阔的天空，希望借用这样的方式，能让自己压抑的内心，变得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