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将中行牧一箭射落马下的正是西凉的武成王达兰西牧,锐利的剑锋穿透了他的胸甲,并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在护卫骑兵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他重重地仰面跌落到泥泞不堪的草地上,他所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是那晦暗的乌云笼罩着的莽莽长空。武成王达兰西牧死了,他所统率的七万大军顿时群龙无首,痛苦和迷茫写在每一位西川勇士的脸上。作为先锋的布延赤渊在得知中军有难,立即调兵回返,但等他赶到时,他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雨还未止歇,泪水伴着雨水沿着布延赤渊那线条刚毅的英俊威猛的脸上淌落下来。“看来,炽焰之神并未眷顾我们。”
布延赤渊万分悲痛地看着仰面躺在草地上的武成王,一边不停的喃喃自语。叱诧风云的武成王,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就像刚刚睡去,只是那俊美儒雅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昔日柔顺的美髯也变得有些纷乱,华丽的甲胄上面溅满了泥水,胸前一片血红,那件浅绿色斗篷铺在他的身下,已是污秽不堪。布延赤渊同随后赶到的大将往力昕龙经过一番商议,决定继续进攻金沙滩,全力打败白袍司徒,同时为死去的武成王复仇。而退向卧凤坡的大将中行牧在斥候的口中得知了野路延寿已经从卧凤坡的西边经过,直奔金沙滩的消息。“中行将军,如果被你射落马下的那个人真的是武成王本人的话,你可就立下奇功了!”
尽管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令龙川铁骑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跟在中行牧身后的大将米琴龙且仍然显得有些兴奋,因为在任何时候,临阵杀掉敌人主帅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还言之过早,武成王本人是死是活尚且不得而知,我们无需再和西川人纠缠了,我们接下来所要打击的目标是自封为圣武逐日王的野路延寿和霸占了龙川的老贼赫连尊!”
中行牧根据情况的变化临时决定改变原计划,于是,他对着大将米琴龙且说道:“米琴将军,我决定放弃原来拟定的的回防金沙滩的计划,改为向西飞方向进攻,直捣野路延寿的侧后。”
“这样也好!”
米琴龙且对中行牧的提议完全赞同,他以一种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就请中行将军下达命令吧!”
此时此刻,平凉督师司徒川正立马金沙滩前线的一处高岗上,向南眺望。伟岸挺拔的身姿,华丽威武的银甲,英俊刚毅的脸庞,略带忧郁的气质,出神入化的谋略,向死而生的勇气,所有这一切,使得他成为一位足以改变历史的非凡人物。虽然雨势减缓,但莽莽的草原已然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远方的树林和坡岭在这氤氲浩渺之中形同鬼魅。很快,敌人出现了,在霏霏的细雨中,数量众多的大队骑兵踏着飞溅的水花呐喊着猛扑过来。司徒川从敌人的旗帜颜色判断,迎面冲过来的是武成王达兰西牧的大军。此时的司徒川,还不知道达兰西牧已经被他的炽焰之神永远收进了勇士长林,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战场上指挥若定、谈笑风生了。驻守在金沙滩的平凉骑兵严阵以待,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要么战死沙场,要么争取胜利。这是一场血性和勇气的比拼,对中些初来乍道的平凉骑兵来说,既要战胜敌人,又要战胜自己。布延赤渊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武成王的死在他的心中升腾起复仇的火焰,毫无疑问,一个暴怒的布延赤渊是可怕的。但是,令布延赤渊万般无奈的是,这一天,西凉人的运气实在太差了,就在这时,天公不作美,偏偏刮起了北风。漠藏黑云高贵冷艳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从容不迫的高高地举起了雪白的右臂,柔夷一般的纤手五指并拢指向天际,然后高喊一声:“弓箭手准备!”
只听“唰!”
的一声,骑射手们一齐弯弓搭箭,锐利的箭矢斜指向空中。敌人很快进入了射界之内,漠藏黑云迅速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霎时间,万箭齐发,如飞蝗一般飞向敌群,冲在最前面的一些战马中箭之后一头扎到地上,并由于巨大的惯性而剧烈地翻滚起来,把上面的骑兵狠狠地甩了出去。而更多的人是中箭之后从飞驰的战马上跌落下来。这些人即便不死于刺入身体的箭矢,也必将死于身后滚滚铁蹄的践踏。布延赤渊的大军来势迅猛,三轮骑射过后,已经冲到近前。布延赤渊不禁眉头紧锁,他看到了多达十道拒马枪阵列,就在他万分苦恼之时,忽然感到头顶有什么东西在飞。他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数个巨大的石块呼啸着掠过头顶——云中城大战的恐怖一幕再度出现。布延赤渊身后的士兵群中传来几声巨大的轰响,巨石滚落之处,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周边的士兵和战马在猛烈的冲击之下被抛出数丈之远,血肉横飞,脑浆崩裂,惨不忍睹。投石机的远程攻击确实可怕,但其最大的效果是在士兵群中造成恐慌,对西凉人来说,更大梦魇其实是这十道难以逾越的拒马枪阵。英勇的西川骑兵发起了冒死冲击,冲在前面的战马多被刺中,结果连人带马一并翻滚在泥泞的草地上,侥幸存活的士兵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推开前面的拒马,但大夏弓箭手不会给他们机会,落地未死的士兵大多被弓箭射杀。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西川骑兵终于穿过了拒马阵,开始了与平凉骑兵的激烈的短兵相接。已经无路可退的平凉骑兵人人拼死抗击数量占优的强大敌人,他们的表现完全迥异于之前的历次战斗,西川骑兵这回遇到了可怕的对手。尽管如此,由于西凉人占据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大夏军的防线渐渐地发生了动摇,形势非常的危急,司徒川决定投入他最后的预备队——寒山鬼斧营。拓跋仪的斧骑兵人数虽少,但一经出现在战场,立即对敌人形成了强大的心理震慑,那闪着寒光的森森巨斧,竟然能够让久经沙场西川骑兵惊惧不已,寒山鬼斧营很快冲入敌阵,与西凉人展开了猛烈的厮杀。布延赤渊远远地看到了白袍司徒,他一路冲杀,向着司徒川的方向不断逼近。暴怒之下的布延赤渊,就像一头狂暴的狮子闯入羊群,如入无人之境,平凉骑兵在他面前纷纷倒下,他的身后转瞬之间就已经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正在全力奋战的司徒川惊讶于布延赤渊的狂暴,他不能容忍敌人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于是调转马头向着布延赤渊杀去。陷入了苦战的赤里坤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焦急万分,但强敌围困之下,他根本无法脱身,因此没法前来助战。白袍司徒再度遭遇了西凉名将布延赤渊,上次在云中城的城墙上,司徒川在与布延赤渊的步战中出于下风,这令他如芒在背,十分不爽,今天,他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必将全力争胜。布延赤渊终于幸运的领教了一个马背上的白袍司徒,辗转腾挪中,司徒川精湛的骑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他真正做到了人马合一,暴怒中的布延赤渊,一柄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神鬼莫测,但仍然不能占到半点便宜,二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直到此时,布延赤渊才终于相信了贺兰敏隆说过的话:一个真正可怕的白袍司徒是骑在马上的白袍司徒。布延赤渊与司徒川大战正酣之时,突然风驰电掣般杀出一员女将。布延赤渊万分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位女将:她穿着一身闪着幽光的乌金甲,手持一柄精美绝伦的龙川七星剑,一头乌黑飘逸的秀发已被雨水淋湿,几缕发丝粘在明亮的额头上,一双修长的眉毛下面眼含秋水,眸光冷峻,这张似曾相识的脸高贵美艳、气若幽兰,那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绝世出尘的美立即将西凉铁血战将布延赤渊震慑住了,布延赤渊知道:这就是名满西凉的龙川王之女漠藏黑云,那双美丽的眼睛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布延赤渊下意识地格挡了一下美人向他猛砍过来的宝剑,四目相对,他看到了美人冷若冰霜的犀利目光,而她则敏锐地感觉到了西凉名将那略带忧郁的异样的眼神——这种眼神完全不像是在面对敌人。司徒川不会放过瞬息之间出现的战机,他趁着布延赤渊格挡漠藏黑云攻击的极短的瞬间,奋力用长剑横扫过去。布延赤渊瞬间清醒了,他灵敏地躲过了司徒川的攻击,同时他也放弃了对漠藏黑云的攻击,尽管他有能力这样做,他只是手持长戟对着司徒川虚晃了一下,然后迅速后退。司徒川看出了布延赤渊逃跑的企图,他当然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位西凉名将,他毫不犹豫地提着长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