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祭天大典的东歌公主有幸跟在队伍靠前位置登上了天门塔高高的台基。台基之上早有甲胄威武华丽的天都金甲羽林卫沿着台基边缘的汉白玉护栏一字排开,可谓戒备森严。东歌公主远远地看见天门塔的入口拱门处站着一位老者,此人须发皆白,却又精神矍铄,温文尔雅却又孤傲超然,仙风道骨,俊逸绝尘,一双阅尽沧桑的老眼,透着这个纷繁芜杂的世界的最深层的底蕴。公主知道,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国师,天门塔的主持云空朔,按照惯例,每年的这一天,他要在这里迎接皇帝和皇后。云空朔见到了显庆皇帝和卫慕皇后,抱拳颔首(按照祖制,大国师不必行跪拜之礼),须臾之后塔顶的钟鼓楼里雷鸣般的鼓声响起,宣告大典正式开始。云空朔退居皇帝和皇后的右侧站定,皇帝和皇后带令一众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对着天门塔行跪拜之礼,列国使节则站在台基下面的阅兵场观看盛典,天都的百姓则被允许在更远的洪明山观看,此时此刻,洪明山上早已是接踵摩肩,人山人海了。帝后和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祭拜天门塔之后,台基之下进行了盛大的阅兵演示,一队又队天都金甲羽林卫,御林军的大队骑兵纷纷经过阅兵场,士兵们于行进途中高举着兵器、旌旗、幡幢、宫扇、伞盖、金八件等形形色色的仪仗器物,场面蔚为壮观。大典的最后阶段,云空朔背对着天门塔,与显庆皇帝对面而立,按照惯例,皇帝要向大国师询问昨天晚上的观星结果。云空朔马上做出了回答:“启禀陛下,臣夜观天象,见神谷星起于东海,赤金星肇于南疆,水龙星垂悬西境,火云星辉洒北庭,桑乾星耀于中天,五星毕现,长夜如昼,利于中夏,此乃大吉之兆!”
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云空朔的话感到欢欣鼓舞,当然也包括显庆皇帝本人。“那么大国师可否估测一下我们何时能够打败南辰,收复失地?”
“陛下,从星象上看,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南辰贼寇必将被赶出云、静二州,但以微臣之功力,尚不能确定之后会发生什么。”
云空朔须髯飘飘,神采奕奕,声如钟磬,俨然一位世外仙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那一向严肃刻板的脸上终于闪出了一丝笑容,但他似乎意犹未尽,接着问道:“朕昨夜梦见白龙贯日,不知主何吉凶?”
云空朔微微皱了一下眉,神色也变得肃然,脸上闪过一丝惊悸之色,他沉默了片刻,须臾之后回应道:“陛下,白龙者,初露峥嵘之主君也;贯日者,改天换地之隐喻也,此非吉兆!”
“可有破解之法?”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睛盯着云空朔,眼神种充满了焦虑和急迫。文武百官也都被刚才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东歌公主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倾听着二人的对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观天之道,识天之行,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
云空朔字字珠玑,他的眼中总是透着一种洞明世事的超然,“若问破解之法,依臣之拙见,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望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除弊兴利,与民生息;整军饬武,翦除边患;任用贤能,远离宵小,若能做到以上三点,则白龙或在百年乃至千年之后方能显现,于当下则可高枕无忧!”
皇帝沉默良久,然后顾自转身离去,留下云空朔一个人这伫立在天门塔之下。东歌公主看得很明白:皇帝陛下显然对云空朔的这个回答不甚满意。祭天大典就这样结束了,皇帝和皇后先行离去,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也相继散去。东歌公主感到心情沉重,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天门塔的基台。公主缓缓地步下台基的石阶,步态优雅,她依然穿着那件白色金丝祥云纹织锦百褶裙,这件衣服勾勒出她的完美身材,也进一步凸显出她那独特的、百合花般清纯的书卷气质。公主满怀心事地走下了台基,来到了阅兵场上,她独自一人向着自己的车辇走去,她的贴身侍从方锦瑶此刻正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公主请留步。”
东歌公主正在顾自前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公主猛地一转身,见到一个异邦使臣模样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她的身后,令她吃惊的是,此人身材伟岸挺拔,颜容英俊威武,风姿卓绝,气宇轩昂,在他身上有种大夏国男人所普遍不具备的自信与超然。那男子弯腰鞠躬,同时一右手抚左肩向公主十分恭敬地行礼,然后自报家门道:“东森特使,东森海西王赫烈武都见过大夏国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