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岭上的南辰主将吕光仪迎来了艰难的时刻。由于公孙龙胜率领大军去了武阳关,吕光仪用于防守赤霞岭的全部兵力仅剩下区区两万步兵。而他面对的对手是白袍司徒和云山王宇文景的联军。总数达十万之巨。大夏平南大将军司徒川麾下的四万骑兵,包括了强大的龙川铁骑、寒山鬼斧营、明州关河铁骑、平凉铁骑。司徒川的手下更是猛将云集,有龙川名将中行牧、西凉猛将赤里坤、寒山明义王拓跋仪、明州大将令狐荣野、明州大将公师云相,还有三员女将:龙川郡主漠藏黑云、清州美女慕容晴雪以及漠里神射手乌兰图雅。而云山王宇文景的手下也尽是中州精锐,包括装备精良的中州羽林卫和中州虎豹骑。司徒川深炯的目光注视着赤霞岭,面色深沉而又凝重。眼前这座连绵起伏的山岭如同一个巨大的屏风以东西走向横亘在广袤的云州大地上,使得云州北部的寒风难以吹到一马平川的云川原,因而那里的气候要温暖许多。“殿下,”司徒川转脸看着与他并马而立的宇文景,“据我估计,公孙龙胜目前正在从武阳关全速赶往赤霞岭,不足两日即可抵达,留给你我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我们必须立即开始对赤霞岭的进攻!”
曾经在赤霞岭吃过苦头的宇文景内心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他那如秋水般清澈迷人的眼眸中闪出一抹冷冽的杀气。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来了,滚滚的尘烟中,千军万马冲向了赤霞岭,霎时间,人喊马嘶响彻云霄,猎猎旌旗在风中狂舞。吕光仪站在一个高岗上,冰冷的甲胄闪烁着寒光,他面如死灰,俯瞰着漫山遍野发起迅猛冲锋的大夏国勇士,无奈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悲凉之色。他很清楚,在如此英勇无畏的强大攻势面前,要想守住赤霞岭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坚守尽量长的时间,以待援军的到来。“吕将军,”南辰大将斛律津野此刻就站在吕光仪的身后,他对眼前的情形感到深深的绝望,“你比我更清楚,死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
“我已经命令驻扎在长门以北的西庭王钟离岳率领他的三万大军驰援赤霞岭。”
吕光仪一脸愁容,他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场豪赌,“如果他的人马能够及时赶到,我们或有胜算!”
可是吕光仪还是失算了,激战从早晨一直打到傍晚,连个援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而此时,赤霞岭所有的险要都已经被大夏军占领。眼见大势已去的吕光仪和斛律津野当然不想死在这个远离家乡的荒山野岭,他们选择了夺路南逃,和他们一起逃脱的仅有数百名丧魂落魄的疲弊之卒。司徒川和宇文景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驻守赤霞岭的两万南辰大军几乎被消灭殆尽,仅俘虏就高达六千人。赤霞岭终于再次回到大夏国手中,司徒川和宇文景立即挥师向南,进入了一马平川的云川原。曾经被吕光仪寄予厚望的西庭王钟离岳早就不知所踪,而先前负责围困长门的近三万南辰大军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来自北方的十万虎狼之师想对抗,纷纷作鸟兽散,长门之围遂解。这个时候,被久久围困的长门城已经成了一座气息奄奄的垂死之城。城中的粮食早已告罄,树皮、草根甚至老鼠都成了被争抢的食物。城中饿殍遍地,一片悲惨的景象。但无论如何,长门城的军民在云州节度使裴元直的带领下,经过艰苦的努力,最终保住了长门城,这已经可以视作一个惊人的奇迹了。尽管十万大军正面临缺粮的困境,司徒川和宇文景还是将在赤霞岭一战中缴获的全部粮食优先提供给了城中的军民,这些粮食无疑成了城中军民的救命粮。司徒川和宇文景在长门城的北门外见到了云州节度使裴元直。司徒川看到的是一位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这个人他很熟悉,裴元直是他已故父亲的挚友,也是他一直一来十分尊敬的长者。裴元直径直走向司徒川和宇文景,他身后的长门城北门城楼为一座两重檐歇山顶建筑,在夕阳的斜照里显得雄伟壮丽。虽然裴元直较多年前司徒川离开云州前往平州赴任时看起来明显苍老了许多,但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而又坚毅,他看起来依然精神矍烁。“云州节度使裴元直见过云山王景殿下和定南军节度使司徒大将军!”
裴元直见到二人万分激动,分别朝二人抱拳晗首,不知不觉竟已是老泪纵横。“裴大人不必多礼!”
宇文景笑着说道。司徒川却感到心中酸楚,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晚生见过裴叔!”
司徒川抱拳晗首,向裴元直毕恭毕敬地还礼。“不可不可!”
裴元直连连摆手,激动的对司徒川说道:“你现在是大夏定南军节度使,统领云、静两州兵马,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下属。”
“您永远是我的长者恩师!”
司徒川回应道。“裴大人,”宇文景看着裴元直,眼神中充满了敬意,“你以疲弊之卒艰苦奋战,力保长门不失,有大功与社稷,来日父皇必有嘉奖。”
“景殿下以皇子之尊,却每每亲临战阵,不畏艰险,指挥若定,实乃国家社稷之福。要说我的功绩,那实在是惭愧之至!”
裴元直无奈地摇了摇头,“数月之内,云州几近全境沦陷,此乃我之过也,皇帝陛下不制我的罪我就知足了。真正有大功的是景殿下和司徒将军。”
“我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功绩,”宇文景苦笑道:“真正把公孙龙胜赶出北云州的是司徒大将军!裴将军不也必过于苛己,云州兵微将寡,这也是事实,而南辰尽是虎狼之师,丧师失地也在情理之中。”
“昔时平凉督师司马大人所遇境况恐怕还不及我,可最终……”裴元直欲言又止,面色变得凝重。宇文景漠然不语,司徒川也黯然神伤。“裴大人!”
漠藏黑云从司徒川身后款款走了出来,她步态优雅,体态婀娜,脸上带着一抹妖娆的笑,“久闻裴元直大人的英名,很高兴见到您,我是龙川郡主漠藏黑云。”
“噢,”裴元直先是一愣,他瞬间被漠藏黑云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所深深震撼,“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得见芳容,真乃三生有幸!”
“我要感谢您,”漠藏黑云走到裴元直面前站定,贴身的乌金甲在夕阳照射下发出幽幽的暖光,甲胄也不能阻挡诱人的曲线,“当初如若不是您鼎力相助,在永川江东岸打造船只,作出东渡的姿态,令盘踞在永川江西岸的公孙龙胜出于顾虑而不敢对我龙川铁骑发起攻击,恐怕我和司徒将难以走出风凌谷,去往平州。”
“黑云郡主,”裴元直微笑着回应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实际上并未派出一兵一卒。”
“裴大人此言差矣,”宇文景看了一眼漠藏黑云,目光最后落到裴元直的脸上,“不费一兵,却助力司徒将军和黑云郡主脱离险境,这正是兵法之玄妙,您帮了大忙却要清描淡写,这我也不会答应的。”
“裴叔,”司徒川的脸色变得极为冷峻,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深深的忧郁,“我对住您,我……我亦有愧于家乡父老,”司徒川竟有些哽咽,“由于我的疏忽,韩山勇将军和云州虎骑营的全体将士葬身在西凉的栖霞湾。”
漠藏黑云一把抓住司徒川的手,她用温柔的充满疼爱的目光注视着他,她看到了蓄他眼中的泪水。司徒川身后的乌兰图雅默默底下了头,而离司徒川稍远些的慕容晴雪则已是满眼泪花。宇文景和所有的将军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不,这不怪你,”裴元直阅尽沧桑的老眼中闪出一抹悲凉之色,“局势瞬息万变,有些事情是难以预料的。韩将军的死以及虎骑营的覆灭令人痛心,但西凉的变故是一个可怕的意外,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掌控,你不必为此事苛责自己。你横扫西凉,手刃了残暴的逐日王,使平州的局面涣然一新,而今你又与景殿下一起打败了老奸巨滑的公孙龙胜,解救了长门,为我大夏立下了不世之功勋,你父泉下有知,自会满怀欣喜。”
“而今,慕容将军收复了河阳城,”司徒川不无忧虑地说道:“但平州的前景依然不容乐观,占据望海川的寒山人、盘踞平武的独孤旧部巍明义则、占据南方广大区域的赫连尊,还有那窃据统万城的奸贼独孤烈,都有进攻平州的可能。”
“静州的局面也很糟糕,”宇文景也显得忧心忡忡,“据刚刚接到的消息,昆宁已经陷落,东方济有可能发兵西渡云江,到时候难免有场恶战!”
“局面如此复杂,”裴元直对昆宁的陷落深感震惊,“诸位还是随我到城中细细商议。”
司徒川接下来向裴元直一一介绍了他麾下身经百战的将军们,裴元直用崇敬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人,在他眼中,这些人就是帝国中兴的希望所在。然后,宇文景、司徒川以及一众将士们和裴元直一起进入了长门城。这支英雄的队伍受到了长门居民的热烈欢迎,其中最受瞩目的当然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军神司徒川和他的铁甲骑兵。人们聚集在街道两旁,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支威震东土的铁马雄师,他们刚刚把这座城市从异邦的魔爪中拯救出来,他们在更早以前曾经把整个帝国从西凉人的威胁下拯救出来。饱经磨难的人们欢呼雀跃,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当司徒川和宇文景带着一众将领跟着裴元直来到节度使官邸时,天色已晚,裴元直在官邸正厅备下薄酒,款待这些征尘未洗的人们。由于长门城被围困太久了,物资极度缺乏,因此酒宴异常简陋。但酒宴的气氛却很热烈,由于赤霞岭一战的胜利,云州的战事发展变得对大夏国更为有利,大家都显得很兴奋。酒过三巡,有些微醉的裴元直冲着大厅门口拍了三下手,须臾之后,从厅外款款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曼妙的绝色女子。此女肤光胜雪,端庄秀雅,书卷芳华,顾盼神飞。她迈着优雅的脚步,走到大厅中央的空场上,然后悠扬的乐声响起,美女开始翩翩起舞。她身轻如燕,翩若惊鸿,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妙态绝伦。她一边忘情地無着,一边吟唱着一首凄婉的歌:周天寒彻,冷月如沟。荷塘水镜,独上兰舟。寒鸦空啼,风满西楼。空庭寂寞,最恨离愁。……有些醉意的漠藏黑云询问身旁的司徒川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寒庭月,”司徒川一边回应着漠藏黑云,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慕容晴雪,发下她那朝霞映雪般美艳的脸上已是泪眼婆娑,“这是我们云州最负盛名的民谣,韩山勇将军曾经多次用笛子吹奏过此曲。”
黑云听到司徒川的声音有些颤抖,感受着他那忧郁的眼神中透着的深深的伤感。歌舞还未结束,只见一个卫兵气喘吁吁地从门外闯了进来,他带来的消息瞬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