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藏诺云独自行走在沉沉的夜色中。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那是一片荒郊野岭。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氤氲的迷雾中,漠藏诺云惊愕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走来,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母亲!”
漠藏诺云轻轻喊了一声,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是那么年轻貌美。“姐姐,是我!”
“你是……”漠藏诺云大吃一惊,面前这个人很像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比起温柔贤淑的母亲,眼前的这个同样端庄秀雅的女人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冷傲与威严。恍惚之间,她霍然想起了聚望岭上的一幕,“你是漠藏诺岚?”
“姐姐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在聚望岭,你何其绝情,险些置我于死地。”
漠藏诺岚冷俊的眼眸中似透着几分怅惘,她的声音柔美且空灵。“我要杀的不是你,而是南辰皇后公冶梦月――那个勾结老贼赫连尊谋取枫林城的人。”
“姐姐,”漠藏诺岚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凄美,“正如你所知道的,漠藏诺岚就是公冶梦月,公冶梦月就是漠藏诺岚,这两者是同一个人。虽然,作为龙川王的小女儿,我也是龙川的郡主,但我更是大辰的皇后,我的全部生命都已经交给了大辰帝国。”
漠藏诺岚说完即转身离去,刚走不远,她又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姐姐,“此生,但愿我们能够再次重逢,时势险恶,天涯路远,你我当各自珍重。”
说完,漠藏诺岚再次转身离去,她那美丽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漠藏诺云当然不希望她就这样离开,于是连喊两声:“妹妹!妹妹!”
漠藏诺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原来只是一场梦。这时,从大帐外闪出一个举着火把的熟悉身影,她就是负责诺云安全的龙川女营统领梅勒若兰。“郡主,”火光辉映下,梅勒若兰清丽的面容泛着迷人的色泽,“我以为您在叫我,可进来后……”“你听到我在说什么?”
“好像在叫‘妹妹’”。漠藏诺云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借着火光,下床穿上靴子,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软烟罗纱衣,走出帐外。司徒川的大军在凌波湖之战结束之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停留在位于凌波湖的汐月半岛上的大营休整,以便养精蓄锐。时值七月,这里的天气闷热而又潮湿,浩渺的夜空星光闪烁,在银色的月光下,不远处的凌波湖波光涌动,不知疲倦的蝉在彻夜鸣叫。尽管凌波湖上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混杂着花草的芳香,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息。漠藏诺云睡意全无,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东边不远处司徒川的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于是向那里走去,梅勒若兰正欲跟随,却被诺云制止,“我想一个人走走”漠藏诺云头也不回地说道。漠藏诺云来到司徒川的中军大帐,站在门外的漠里美人乌南图雅正欲进去禀报,却被漠藏诺云轻声阻止,随后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大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伟岸背影。司徒川正凝神看着挂在眼前的一副硕大的地图,他是那么专注,竟然没有发觉有人进入大帐。“如此殚精竭虑,夙夜匪懈,定南军节度使大人的运兵方略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漠藏诺云期待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虽说战事紧迫,也要注意休息。”
“大业未成,岂敢有丝毫懈怠!”
司徒川回应道,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漠藏诺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令司徒川感到意外,他那热情洋溢的深炯的目光凝向漠藏诺云,“你来的正好。”
司徒川一边说着招手示意诺云走近些。漠藏诺云款步走向那面地图,步态优雅,摇曳生姿,小巧的战靴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借着闪耀的烛光,漠藏诺云清楚地看到一面大夏云、静二州的全局地图,地图上甚至还囊括了南辰、龙川、明州、中州以及东州的部分地域。“诺云,你来看,”司徒川的手指开始在地图上游移,他那透着睿智的眼眸中洋溢着奕奕的神采,“凌波湖一战,侵入云江的南辰水师几乎损失殆尽,其余散布在个别渡口的南辰战舰所构成的威胁已经微乎其微,南辰通过云江水道向其侵入北方的大军输送粮草已无任何可能。而云州方面,随着云山王景殿下在长门的胜利,云川原已经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南辰通过云州大地的陆路补给也已被切断。目前,深入北方的东方济的近十万大军只能通过静州的陆路源源不断的获得粮草供应。”
“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
漠藏诺云难掩内心的激动,她那透着万种风情的迷人的美眸凝向司徒川,她深深地迷恋着他那兼具刚毅和儒雅的俊美的脸庞。“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发兵静州吗?”
“当然要发兵静州,”司徒川的声音抑扬顿挫,富于磁性,听得漠藏诺云几近痴迷,“我打算派龙川铁骑沿着雾岚山北麓向东方发起进攻,长驱东海,直下镇龙关。同时令钟离岳在刚刚组建的水师的配合下拿下虎威关!”
“真是大手笔!大气魄!”
由于激动,漠藏诺云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目光随着司徒川的手指在地图上游移着,“这样一来,对东方济来说,大门彻底关上了,形成了一个‘关门打狗’的态势,不过……”“还有什么疑虑吗?”
“在东海,南辰仍然拥有强大的水师,或许他们还可以走海路。”
漠藏诺云柳眉微蹙,一脸担忧之色。“郡主不必多虑,”司徒川微笑着回应道:“且不说,这个季节,东海台风肆虐,船只很难通过,即使东海风平浪静,要想运送足够维持十万大军日常用度的粮草也是难比登天!”
“既如此,这将意味着,南辰十万大军的丧钟即将敲响!”
漠藏诺云的眉头舒展开来,在金色烛光的辉映下,她那淡雅如菊的高贵气质更加撩人心魄,“可是,你的家乡――西边的云州呢?公孙龙胜还在苟延残喘。”
“我将亲自率领其余人马西渡云江,兵锋直指安澜!根据可靠的消息,目前公孙龙胜的主力并不在安澜一带,而是在安澜与长门之间的某个地方,他显然还在观望,但这恰恰给我们提供了机会。”
司徒川的神情变得肃穆,眉宇间透着一抹深深的感伤,“是的,该回家了。”
司徒川轻声说道。漠藏诺云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内心难免生出几许波澜:一个强大到足以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男人,令他魂牵梦绕着的仍然是那一缕让人心碎的乡愁。过了一会儿,漠藏诺云提议到外面透透气,司徒川欣然同意。于是二人并肩走出帐外,守在门口负责保护司徒川安全的乌南图雅很知趣的打消了跟在后面的念头。二人来到了距离大帐不远的一个空旷的近岸草地,那里恰好有一株倒伏在地的粗大枯木,二人于是一起倚坐在上面。“白天我们巡视了翠微岛,”漠藏诺云凝望着凌波湖那闪耀着银色光华的鳞鳞水波,皓月的光辉将她那张令人心悸的绝世玉颜好似蒙上了一层银纱,“想不到钟离岳看似一个粗人,却很有才华。”
“是的,”司徒川也凝望着湖面,微微点了点头,“那些城堡碉楼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银角湾、悬溪涯和望松台这些地方的建筑,堪称固若金汤,这也是朝廷屡次进剿,却根本无法撼动翠微岛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是,”漠藏诺云转脸看着司徒川,“你似乎对钟离不够放心,因此特意命令公师将军负责看护那些凌波湖大战中捉到的南辰战俘。”
“在西峡口之役中,他有杀俘的恶行。”
司徒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臂,揽向诺云远侧的玉臂,隔着轻柔的纱衣,他感受着她那细腻柔滑的肌肤。漠藏诺云的香肩紧紧偎依着司徒川粗壮温暖的臂膀,她索性把头也靠了过去,“听说你命人把缴获的南辰巨舰绘成了图纸,并派人送往云中。”
“是的,”从漠藏诺云那一头如瀑的飘逸长发散发出来的馨香气息令司徒川感到十分惬意,“图纸将被交到云中郡守南宫信的手中,我希望南宫将军对其加以改进。”
漠藏诺云微仰着脸,注视着司徒川,眼泛桃花,笑道:“白袍司徒加南宫信,简直是珠连璧合!”
司徒川温柔的目光打量着怀中的美人,那薄纱下面若隐若现的柔滑白皙的香肩,那娇喘之下起伏不断的丰盈的酥胸,还有那流溢着动人曲线的修长的玉腿,无不令他如痴如醉,恍如梦中。“我将奏明圣上,请求一旦打败南辰,就迅速发兵龙川,彻底打垮赫连尊。”
“但愿你的皇帝能听从你的差遣!”
她静静地看着他,那桃花一般美艳的脸上闪出一抹略带戏谑的妩媚娇羞的笑。司徒穿则意味深长的回应道:“对任何一个端坐在天都龙椅上的人来说,放弃龙川将冒着被天下人耻笑为傻瓜的风险。”
漠藏诺云嫣然一笑,笑容甜美,令人陶醉,“如此奚落你的皇帝,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二人缠绵良久,四周寂寥无声,只有蟋蟀的低吟。“我还是有些担忧,”倚在司徒川怀里一脸幸福的漠藏诺云神首先打破沉寂,她的神情忽而变得肃然,“倘若南辰再派水师来攻,如之奈何?”
“一旦我们顺利拿下镇龙关和虎威关,雾岚川将无险可守,轻易可下,永川江亦将彻底暴露在我的强悍骑兵面前,依然强大的南辰水师只能优先确保江都城的安全,必不敢北上云江。”
司徒川对于胜利的强烈的信念并未立即令漠藏诺云变得释然,她仰着脸,面色变得凝重,清澈的眼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恐惧。“你在看什么?”
司徒川关切地问道。“一颗星星,”漠藏诺云喃喃低语,“我听父王说过,火云星晦暗(东土世界的星空与现实炯然不同),北方将有祸事发生。”
司徒川仰望苍穹,北方漆黑的天幕上,本该最耀眼的火云星却一反常态的忽明忽暗,司徒川的神情变得异常冷峻,他的思绪飞到了远方的昆宁城,他的爱将――令狐荣野和慕容晴雪现在就在昆宁附近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