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潼看到清瘦如竹的苏明枫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瞪大眼睛傻了半晌，还在发愣。“哥？真的是你？你怎么也跑来北疆？”

“你不用上衙吗？告假那么久，礼部不会把你开除了吧？”

“我在这风大雪大的地方被摧残得失了水嫩，变成小老太太一样还情有可原。”

“你在京城是怎么回事？吃好喝好睡好，怎么还能瘦成这样子？”

“像根竹杆一样，被这草原的风一吹，我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你。”

“停！”

苏明枫头疼地瞪着她，没好气道，“一年不见，你不仅外表看起来像老太太，连这张嘴也变了。”

啰啰嗦嗦，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半天了，他一句话都插不上。光听她疑问一个接一个砸过来。苏潼立即捂着嘴巴，但眼睛转呀转，还是一脸疑问没问完的样子。“我已经辞官。”

苏明枫冷笑一声，挑他认为最重要的来说，“我打算去别的地方走走。”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浅浅淡淡的目光里，连心疼也掩藏在冷冷清清眸色后。“走之前，来这里看看你。”

“顺便跟你说件事。”

苏潼与他相见的喜悦心情，瞬间淡了几分：“你辞官出走？”

“准备去什么地方？”

“还打算回来吗？”

她眉眼低了低，心情隐隐有些低落。苏明枫，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以前有些事，他们彼此意会，一直放在心里谁也没有去说破。可苏潼没想到，她与苏明枫会那么快就分离。苏明枫眯了眯眼，淡声道：“没有固定的地方，随便去到哪里算哪里。”

“但不管我人在哪里，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也就是说，他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呗。苏潼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难过起来。短暂的相聚，原来是为了长久的别离。早知是这样的见面，她就不该见他。苏明枫道：“你不是也不喜欢待在京城？说不定日后，你在京城待腻了，可以去找我。”

苏潼被离愁别绪弄得心里难受了一会，不过很快就不纠结了。“你说得对，来到这天高海阔的地方，再回想在京城过的日子；我简直一天都不想在京城待下去。”

“对了，你不是说特意绕来这里看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件事？”

“到底什么事？”

苏明枫眸色微微沉了沉：“我之前寄给你的信，收到了吧？”

“收到了。”

苏潼点头，想到什么，笑容顿时淡了下去，“你是说有关黎雪锦的事？”

“对，”提到那位，苏明枫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又冷又严肃；让人看着，无端觉得有几分肃杀意味，“黎婕妤的情况现在已经非常不好。”

“那位的脾气现在也越来越喜怒无常。”

“但是，瞧着他对黎婕妤倒似一片真心爱护；每日都让太医拼老命的医治黎婕妤。”

“只不过……”他微微一顿，隐含嘲弄的声音低了两分，“黎婕妤的情况似乎已经到了药石罔闻的地步。”

再多太医再多好药，对黎雪锦而言，都是没用的废物。“那位已经入魔了。”

苏明枫低低道，“我担心他会下圣旨急召你回京。”

“我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不管收到什么圣旨，这时候你都别回京城去。”

“除非完全平定漠北，定王爷能与你一起回京。”

“那位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劝，”苏明枫低叹道，“就连三殿下的话，现在也不管用。”

“听到我说没有？你可千万不能一见圣旨，就傻乎乎往京城跑。”

“那个地方，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你回去，除了被迁怒可能会掉脑袋之外；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苏潼：“……”她又不是没有判断力的三岁小儿。苏明枫把她当什么了？她知道丹药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就是没料到对皇帝影响那么大。现在行事就跟疯子一样，完全独断专行压根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了吗？皇帝变成这样子，苏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感慨与同情没有。唯一觉得惋惜的就是黎雪锦的遭遇。要不是齐霏与皇帝这父女俩，黎雪锦还能活得好好的。可如今，黎雪锦似乎除了痛苦地等死，人生再无别的可能。最可怜的就是黎雪锦了。“我知道。”

苏潼心情沉重，“我不是傻子，不会明知是刀口还闭着眼睛往上撞。”

苏潼十分清楚，就算她回京，她也救不了黎雪锦。乌孙淳维说过，黎雪锦体内被他放了共生盅。除非死，黎雪锦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些盅虫。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糟糕。苏潼一点也不想再提这件事。“哥，郑妈妈她们还好吗？”

苏潼岔开话题，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苏磊那个吃货学渣，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他有没有天天跑去蹭饭？”

“郑妈妈和你那几个丫环都好，”苏明枫也顺势按下那些事不提，“你不在府里，她们个个都锻炼出来了，每人都能独当一面。”

“走出去，大家都说她们不像丫环，反而个个都像十足能干的官家小姐。”

苏潼欣慰地笑了笑，两眼发亮，笑容满面；十足老母亲的笑容：“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一直陪在她身边那几个人，其实她一早就给她们从奴籍改为良籍；如果红雨文竹她们都能独当一面，以后找个情投意合的人欢欢喜喜过一辈子，也不枉她们主仆一场。“苏磊呢？”

苏潼问，“怎么不说他的近况？”

苏明枫眉头略略皱了皱，眸光有些冷：“信宁侯府现在越发落魄了。”

“他在侯府的日子还是那样。”

“他那个人就像长不大似的，每天依然没心没肺的过。”

提到那个蠢弟弟，苏潼也很惆怅：“他不是读书那块料，就没想过换点别的试一试？”

朝庭现在开设科举取仕，苏磊那种学渣，跟文史明经绝缘；但他可以习武，换条路来走也是可以的。苏明枫冷淡道：“我又不是他爹，这种事轮不到我操心。”

苏潼失笑：“也是。”

苏明枫在草原逗留了几天，然后就潇潇洒洒抛下妹妹云游去了。苏潼的心情正处于低谷期，皇帝催命似的圣旨，却一连发了两道，也在这天同时抵达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