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静了一瞬，缓缓回答道：“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应该不会回来了。”

景煜怀疑的看着面前的人，难以理解他的话，叫道：“他…们不会的！….去哪了？”

面前人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悲哀和怜悯：“何必在想他们呢，如今你有我们。难道你在这里不幸福吗？”

景煜思考了一会，摇摇头。

这里也有关爱他的长辈，有大哥哥，有好玩的弟弟。要说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位二哥哥。

他不受所有人的待见，每次见到他也是一脸不屑和同情，总是叹气，却不打算告诉他为什么。

直到后来清穆，清欢相继出生，他渐渐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到了十四才知道，这位二哥哥和他的际遇太过相似，也是那时他才晓得自己的养父杀了他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并将他带进皇宫做了人质。

他崩溃过，埋怨过，但却不曾伤害过天启的任何人，只因他知道他已经把这群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只可惜他努力维持的平衡被一人打破，北疆曾经的皇子，赤衣霆。

他进入皇宫时已经开始记事了，他一直记得曾经的灭国之仇。

这么多年，赤衣霆的势力在国都渐渐扩大，以至于有实力谋反。

几年前他向景煜发出了邀请，却不想被拒绝了。

或许是因为他不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又或许是他还有一丝丝的不舍。

可当年的惨烈并未被时间掩盖。当知晓当年全貌的那一瞬间，他的仇恨彻底爆发。

到如今，赤衣霆谋反，而他助纣为虐，截拦了天启皇帝发出去的消息。

当时他只想为父母报仇，却不曾想过自己会不会后悔。

回到如今，景煜看着已无气息的帝王，心里莫名的一顿，缓缓走向躺在地上的人，伸手想从他的腰间将当年清欢母亲送给帝王的玉佩拿走，也算是给他们几个一个念想。

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枚玉佩，身后的殿门骤然开启，响起几道撕心揭底的声音：

“父皇！”

景煜转头就看到清穆，清欢两人依次站在殿门外，身边站着清绥。

清穆看他的眼光满是憎恨与陌生，清欢却只是站着，连景煜都瞧不出她的情绪。

他快步朝她走过去，想要解释却突然觉得无力。

他应该如何说？

说他本就不姓苏，说他背叛了他们将消息传给了别人？还是说他从来都不曾将他们当成家人？

不是，都不是，可又都是事实。

他知晓如今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原谅他了，可偏偏他心里期盼的却是他们的理解，是清欢的宽恕。

“清欢，你们听我解释......”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清穆打断了：

“解释？！你还要解释什么？当年父皇将你救出来，不计前嫌，又将你视如己出，给了你一国皇子才有的生活，你就是如此报答他的？”

他的情绪极为激动，以至在无声之间将手中的利剑拔出，转眼就要刺向他。

景煜闭上眼睛，等待着攻击的来袭。

半晌，他丝毫没感受到半分疼痛，可又分明听见了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以及清穆的喊声：

“清欢！”

他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清欢护在他的身前，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衣裳。

“三哥，我来。”

清欢的声音平缓又淡薄，就像被刺伤的不是她。

“清欢！”

清穆急急地喊道，慌忙抽出刺入她肩胛骨的剑，扔到了地上，想要抱住清欢，可景煜却快他一步将人搂进了怀里。

“你为何要替我挡剑？”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一毫的希翼。

清欢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水般的瞳孔中滑下一滴泪，他只听到她说：“帝景煜，从此我们之间两清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入骨的疼痛从腹部袭来。

帝景煜低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小腹，一把匕首扎入他的骨肉之中，滚烫的血飞快地往外流，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裳。

“你...”他直视着清欢的眸子，想要从中看见半份心疼，可似乎都没有。

忽然间，他觉得这些年的执着都是笑话，她永远都不会理解他的。

“我已失家，也早失去你了。”

清欢泪眼摩挲的看着他，心中眼中皆是让景煜心慌得陌生。

从前她眸中的那情平然无处可藏，可如今只剩下千帆尽去后的，一片孤寂。

“我们就这样吧，从此之后，山水不相逢。

你做你的亡国皇子，我做我的公主，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再见亦不必留情。”

凡世不公，人命如草芥，爱恨似浮云，从此，我们山水不相逢。

景煜的血顺着清欢手上的匕首留上她的手，温热而刺目。

她的手颤抖着，却猛地抽出了匕首。

随着她的动作，一口温热的血从景煜的口中喷出，他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却又听见清欢说：“你们来吧。”

说着退到了哥哥的背后，清绥微微扶着她。

帝景煜看着她，清欢却别开了眼。

当他失神时，冰凉的剑已经朝他挥了过来，不但一丝一毫的留情。

“你竟能这么对我们！”

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清穆。

景煜下意识抽出剑去挡，转瞬就和清穆扭打起来，清绥和两方暗卫们见两人被缠住，也提起剑来向他们刺去。

刀光剑影之间，清绥狠狠推了清穆一把，朝着帮忙的一男一女两位暗卫喊道：“带着他们快走！”

暗卫顿了一瞬，看向清绥命令的眼神，飞快地抽身，一人一把架起清穆，一人挽上清欢的手转眼间就带着两人消失在了景煜和清绥的视线中。

“大哥！”

清穆不甘而惶恐的声音传来，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远，直到所有人都听不见了。

清绥目送着弟弟妹妹离开，这才转身重新看帝景煜，却见他眼中情绪翻涌。

身后大殿的门忽然开启，噪杂之声传入他的耳朵，苏清霆带人闯入，霎时间灯火照了他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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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长安飞花满天，可在几人心里却如塞外黄沙散落。

果然，忆惜少壮日，迟回竟长叹。

时间如海，他们的缘分不知不觉早已尽了，在也不复返了。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可在那个刻骨冬天，清欢真的以为，自己的春天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