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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妙言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了李扶光一会。
鉴于她之前对他的判断,几乎没有一次是正确的,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做出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来。 因此向来对自己格外自信的秦妙言,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怀疑李扶光这是对着她举了长.枪。 等到李扶光的鼻血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时候,秦妙言才一连两个清洁术兜头罩下去,把他彻底清理干净,免得弄一床血糊糊的。 然后她盘膝坐在床上,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将言语能力解禁了。 看着他顶天立地的样子,歪着头似乎终于终于有兴趣听他前几天突然刎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又自残?”秦妙言抱着双臂看着李扶光,有些严肃地问。
李扶光觉得喉间一松,但是随着他喉咙的禁制解开,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后知后觉的疼痛,整个脖子扯着脑袋一抽一抽地疼,好似他的项上人头已经搬家了。 这疼痛当然是不存在的,是秦妙言要他吃苦头,她分明告诉他不许自残,他还如此,那便好生体会一番断头之痛吧。 李扶光紧盯着秦妙言,尝试开口,声音嘶哑难听:“是我对不起尊上……” 秦妙言挑眉,那天确实听到他谢罪,但是这罪从何来?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喝了她好容易得来的陈酿了? 秦妙言不是很理解他的脑袋瓜里面都在想什么。 李扶光眸光满是自愧,不敢和秦妙言对视一般错开视线。 但是他又根本不会瞒着秦妙言,所以他艰难酝酿了片刻,操着一口含了粗砂的声线道:“我做了个冗长的梦,梦中……我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恩将仇报,枉为人。”“你就因为做了个梦,所以醒来就跪我床前,要把自己的脑袋切了给我赔罪?!”
“李扶光,我真想见见你的好爹好娘,看看他们到底喂你吃什么粪长大的,令你傻到如此天怒人怨!”
她气恼得恨不得直接掐死他,一半是因为自从把他带到谷中,他当真是没有一次听话。 还有一半,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慌张。 热血溅身这件事,秦妙言自然经历过无数次,仇人的、背叛者的、挑衅者的。 但从未有一次像那天晚上,让她那样慌张。 她把他带回来,精细地养着,哄着骗着,他到处惹祸惹她心烦,她念他生了一张好脸,年岁实在浅薄,包容到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从没有真的对他动过杀心。 那天晚上但凡对面换一个人,修真界的任何一个人,都必死无疑。 因此秦妙言出离愤怒! 李扶光被她骂了之后,闭了闭眼,又一错不错看向了秦妙言。 他说:“我梦见自己,将你变成了牲畜,肆意欺辱践踏。”
秦妙言一顿。 李扶光又道:“而我无论在梦中,在醒来之后,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书中说,论迹不论心,可我……” 他看着秦妙言,双眸通红,血丝弥漫,似乎一眨眼,就能流淌下血泪。 “我醒来依旧想要那么做,疯狂地想。我知道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那么做!”
他看着秦妙言的眼神堪称冒犯,如迎面直劈的剁骨刀:“你告诉我,我除了自戕谢罪,还能怎么做呢……” 秦妙言眼睛微微张大:“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将我变成牲畜……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想恩将仇报?”
大抵是李扶光的样子太正经,说的又不够赤.裸,秦妙言根本没有想到他做的梦,是关于交.媾的婬梦。 她是真的被他说的给气到了。 因此一抬手灵力灌注他周身,不光给他禁言了,连疼痛都给他加倍了,李扶光顷刻间便闷哼出声,痛苦得冷汗涔涔。 有眼无珠的狗东西! 她怎么弄回个这么狼心狗肺的玩意。 幸好他再养上一养,等颈子完全好了,就能承受住做傀儡的锢魂之苦了。 且容他再活几天。 不过秦妙言早上吃饭的时候没吃两口,她没有胃口。 这段时日她都是和李扶光一起吃,任谁对面坐了个吃嘛嘛香的饭桶,总是要忍不住好奇他为什么吃那么香,跟着多叨几筷子。 但现在她满心都是气,不可能给李扶光饭吃。 而且秦妙言能把他命救回来已经堪称奇迹,光是接头就费了不少力,他现在根本不能正常进食。 秦妙言知道他多怕饿,平时晚吃一点都要马上饿死了一般。 饿死个狗操的玩意。 她感知到李扶光又在看她,冷笑一声,不理不睬。 再有三天,就能做傀儡,秦妙言这两日把一辈子的耐心都拿出来了。 每天给李扶光检查脖颈的伤口恢复情况。 每一次一凑近,他的眼睛就像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也怪不得秦妙言联想不到旖旎的地方去,她遇见的男子看她的眼神,有崇敬、有轻蔑、有鄙夷、有嘲讽、有痴迷、也有色.欲满满。 没有一个人的爱慕眼神像李扶光这般,恨不得把她生吞了,只有恨她的人才会这样看她。 秦妙言想起几百年前,她杀一个王八蛋的全家,那个人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就是这么看她的。 越想越气,李扶光为什么恨她?因为做了一个梦?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恨就恨,这世上恨她的人多了,他又能排得上几号。 秦妙言只管精细地照顾他的皮肉,却把他身体之中的伤痛放大了上千倍,甚至还增加了许多其他的痛苦。 这也是她比较惯用的折磨手段,她能复刻她曾经受过的痛苦,然后翻倍施于他人之身,这是一种她自创的邪术,名唤共感。 她对李扶光使的同她用来刑讯逼供那些叛徒的只多不少,那些人各个声嘶力竭地尖叫扭动,像可怜的崩溃的蛆虫,而后知无不言。 但是她对李扶光要更残忍一些,毕竟他连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了,只能生生受着呢。 秦妙言坐在床边上,手指抚过他汗湿后格外俊挺惑人的脆弱模样。 说道:“疼吧,好好感受一下,才能长记性。”
“不过你也不需要长什么记性了,”秦妙言说,“我只要你这张脸就够了,我会把你做成傀儡。”
她不再隐瞒他,充满恶意地对他道:“把你的灵魂一傀儡丝缠缚起来,拘禁在身体之中,这样你便不会老也不会死,终其一生都只能做我的提线傀儡。”
“啊,你太小了,出秘境的时间太短了,可能还没来得及听说,”秦妙言笑得邪恶,感叹一样道,“我啊,可不是什么正道尊上,我最擅长的便是邪术,放在二十年前,我还是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邪宗头子呢哈哈哈。”
“也就是这几年,修真界没落了,只剩一些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小王八蛋,我才摇身一变,成了尊上了。”
秦妙言彻底撕破脸之后,别提多愉悦了。 她挨着痛苦,眼珠简直要暴突的李扶光,愉悦地伸出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吧,一开始将你带回来,就是为了你这张脸,本想玩腻之后,活着放你离开的,谁知道你如此不识时务……啧啧。”
“准备好做我的小傀儡吧。”
秦妙言甚至俯身亲了一下李扶光的额头。
李扶光等着眼睛看着她,眼中某些东西要化为实质喷薄而出一般。 只是秦妙言却没有兴致再看,再去理会猜测,起身离开了寝殿。 李扶光疼得眸中水雾弥漫,遮盖了他眼中的担忧。 是的,他听了秦妙言的坦白,却在担心秦妙言。 他觉得是她方才那么说,是心魔加重了。 他在书中看过,心魔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和行为,甚至会让人彻底性情大变。 他始终记得,秦妙言告诉他,他像她死去的哥哥。 可做了那样的梦,有了那样的欲望,他不肯再叫秦妙言尊上,也不愿再做她的哥哥。 李扶光心中对自己更加唾弃,羞愧。 她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却连假扮她哥哥,缓解她的心魔都不愿意。 归不得她如此生气。 他疼得要死,心中却半点不曾怨她是故意。 怎么办? 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让她的心魔彻底清除? 李扶光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从前没有再多看一些书,而是整日念着疯玩呢。 又是两天过去,秦妙言再拆开绷带,便看到了已经愈合,只剩下一条可怖疤痕的脖颈。 鲛人油没有了,这道伤疤秦妙言也不打算祛除,等他做了傀儡,秦妙言就将这里涅成一个狗链子的纹样。 秦妙言想想就觉得愉快,心情好起来。 大发慈悲,给李扶光解开了禁制:“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代为转告你的父母。”李扶光虚弱无比地看着秦妙言,眼神像是被痛苦泡软了,透着股秦妙言看不懂的情绪。 他张开嘴,费力了半晌,才艰难问:“怎么样能彻底清除心魔?”
秦妙言料想过他会求软服软,会诅咒唾骂,会心死认命,唯独没料到他问这个做什么。 “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不用告知你父母你快死了,求个救?他们来了,说不定能把你救走。”
然后被她一起剁碎了喂鱼。 秦妙言恶念丝毫不再掩饰。 李扶光却当她是心魔入髓。 “有什么办法……能祛除吗?”
他又问。
秦妙言嗤笑一声,不再试图去揣测他的狗脑子。 完成遗愿一样说道:“有啊,这世间唯一能够祛除修士心魔的东西,便是冰林叠境里面的冰莲花蕊。”只是那东西除了传说里面的被人摘下过,可还未等应用,便会枯死,根本如同镜花水月,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只能捞得一场空罢了。 几乎没有人能摘得到的,并非是难寻,而是根本摘不下来,到手也会立即枯死。 修士生了心魔,倒不如直接去北松山天元剑派,抢一株重生莲来得好用。 秦妙言稀薄的善心没了,又把李扶光禁言,进入了私库,开始着手准备炼化傀儡的事情。 她彻夜未睡,连李扶光被炼化成傀儡之后,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是她昔年情郎李曦常穿的侍卫服,各色的好几套,配全甲。 她手指在那些衣物上流连,正开心时就感知到通信玉牌亮了一下。 秦妙言拿出一看,是她派出去尹荷宗的大徒弟。 接通之后,秦鸿飞有些狼狈的形象从通信玉中弹出。 “禀师尊,尹荷宗宗主莫泽重伤,躲在秘境之中。”
秦鸿飞说:“尹荷宗内乱,几个长老的弟子联合,妄图打碎秘境,逼迫莫泽宗主交出重生莲。”
“什么重生莲,他哪有那玩意?”
秦妙言眉头紧皱。
“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但是现在很多小宗门也联合在一起,包括皇族,都想得到重生莲,尹荷宗已经塌陷大半,徒儿带着二师弟同他们交手多次,但是对方人数越来越多……” “师尊,”秦鸿飞皱眉,有些羞耻道,“徒儿们恐敌不过,若当真要助莫泽宗主脱险,师尊还须亲自前来。”秦妙言闻言倒是没有犹豫。 莫泽作恶多端,行事比她还要跋扈阴损,一遭落难受伤,自然是墙倒众人推。 尹荷宗又不似无间谷自占山头,而是入世宗门,正在南嘉国皇都。 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重生莲的消息,可不是要像蜜糖引动蚂蚁一样,引得到处都想来分一杯羹,将莫泽吸血吮骨,剥皮抽筋。 秦妙言只好暂且放下手中的衣物和器具。 做个傀儡并不难,但是想要做一个保有意识,能玩能战斗,甚至能根据秦妙言的不断炼制升级,甚至自行修炼的傀儡,却是个精细活,要刨开经脉,一点一点重塑经脉运行的轨迹。 说白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精细活。 秦妙言闪身出了私库,她得先去看看莫泽死了没有。 她这一生朋友极少,莫泽算是其中最臭味相投的一个,他再死了,这世界更没趣了。 出了私库,秦妙言先是用层层叠叠的阵法把李扶光固定在床上,未免他死了,还给他喂了辟谷丹。 可是临行前,秦妙言怎么都觉得不放心。 这要归功于每一次秦妙言放李扶光一个人在家,他总是能闯出祸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理论上来说,她的寝殿无人敢进,她套在李扶光身上的阵法,非是灵合大能来了不能突破的。 但是她都出了无间谷了,还是觉得不放心。 于是她折返回来,将他夹带着一起走了。 李扶光与秦妙言共乘一剑,不曾顾忌李扶光是否能够适应,秦妙言一路疾行,只用了半天,就到了南嘉国的国都,尹荷宗的驻扎地。 到了地方,秦鸿飞他们与秦妙言汇合在国度的一家客栈之中,对秦妙言报告着这些天以来的对战情况。 二徒弟秦文彦竟然被野鸡宗门偷袭打伤,秦妙言面色很差。 她正想骂废物,就见被她当成摆件放在窗口的李扶光,正在顺着窗口朝下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十分出神。 秦妙言大略听了秦鸿飞的报告,知道今夜有一场各杂碎宗门联合的袭击。 秦妙言打算到时候出手,来个一勺烩,速战速决,回家做傀儡。 于是天黑之前,她给二徒弟秦文彦和大徒弟秦鸿飞疗伤,顺便骂他们两个是废物。 等到天色将暗,秦妙言看了一眼李扶光,他竟还在看着窗子下面。 秦妙言走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而后终于忍不住绽出了这些天的第一次笑容。 地下是个老头摆的糖人摊位。 大夏天的,糖人易化,糖渍流得脏兮兮的,摊位上到处都是。 她侧过头,昏暗的夕阳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柔和,金色镶边,让她艳丽的眉目几乎带上了神性。 她伸手扳过了李扶光的脸,手指在他唇角摸了摸,没有摸到湿润,还挺遗憾。 她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语调说:“怎么,馋了啊?”
李扶光顺着她手的力度看向了她,眨了眨眼。 秦鸿飞正上楼上到一半,发现疗伤之后被秦妙言一骂,佩剑落在了楼下,下楼来取。 他看到斜阳满溢的临街窗边,他那向来阴鸷狂放,喜怒无常的师尊,在暖红的霞光之下,笑得像个普度众生的神女。 “留点口水出来,我就给你买。”
秦妙言凑近李扶光耳边,看上去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她宛如一个多情女子,小鸟依人在情郎的怀中撒娇嗔笑。 秦妙言解开了李扶光吼间的禁制,带着邪恶又美丽的笑容说:“让你临死之前,再尝一尝人间的滋味。”
她的手指还压在李扶光的嘴唇上,李扶光解开口舌禁制的瞬间,并没有流出口水,而是像一条解禁了嘴套的狗,一口咬住了秦妙言的手指。 他不受控制,先是用了一点力,很快随着秦妙言一声轻呼,变成了用牙齿细细密密地硌着,舌尖卷着。 啧啧有声地吮吸着,像是在吃糖人一样。 他的双眼下垂,并没有看秦妙言,他甚至都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很想这样做。 而且不止想要这样,还想将秦妙言整个人都这般吃上一遍。 他无法自控,像个十足的色.魔恶鬼。 可他抬眼望来的眼神又太过清透见底,让指尖细痒的秦妙言,分辨不清楚他是为了活命蓄意勾.引,还是真的想吃糖想疯了。 但是临窗而立,暖风徐徐,好似吹开了秦妙言的铁石心肠,指尖口腔的热度,将她固若金汤的胸腔淌了一个洞。 不大。 但是潺潺流出了令人头晕目眩的毒。 但是她给李扶光买了一个糖人。 还按照他的要求,做成了女鲛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