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本该道谢后转身离开,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不该过多关联。 孤身一人躺在棺材里,还出现在那个地方,其中隐情让人在意但嬴抱月知道她不能问。 只要他有那个意,恐怕可以瞬间在这里无声无息杀掉她吧。 趁这人身上还未浮起杀气,她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趁机赶紧走,越快越好。 然而刚刚他说出口的诅咒一事,却让嬴抱月无法挪动脚步。 这个人……也许知道什么。 比起远方触及不到的姬嘉树,这人的气息更可怕,也更可能……接近真相。 修行者境界的深浅等同眼界的深浅,修行越深越能感知天地气息,甚至能单靠本能就知道许多事情。 嬴抱月曾经也有这样的本能,但伴随着记忆的大量丢失和今生毫无境界的身体,她能感觉到的东西已经大打折扣。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说,但现在她只能问问看,对于这人之前的态度她并不在意,毕竟高手都是性情古怪的,先问问名字看看。 然而嬴抱月站在棺材盯着已经坐起,但手放在膝盖沉默不语目视前方的男人,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息。 这恐怕不是性情古怪的问题了…… 好在旁边还有个话痨少年。 “你问我二哥的名字?”
那个名唤赵光的少年,虽然眸色特别但却有着一张十分中原相貌充满喜气的圆脸,在短暂尴尬的沉默里他笑眯眯开口,“我二哥叫……” 唰的一声风声,嬴抱月额发拂起,露出她微微震惊的眼睛。 一个黑影在一瞬间闪现,下一刻赵光的嘴就被一只手掌捂住。 看着眼前上一刻还在棺材里坐着,但此时已站在赵光身前一把捂住他嘴的男人,嬴抱月怔然无言。 好快的速度! “二……二哥你干嘛……我我……我不说就是了……”赵光眼睛瞪得滚圆,费力推开嘴上的那只手掌。 比起开口让人住嘴直接闪现上手捂住自己弟弟的嘴…… 这人到底是多不爱说话。嬴抱月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无语,但托此事福,她终于看清了这男人的全身。 和浑身绸缎锦衣的赵光不同,这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却身着粗衣,头发像一个草把一样扎在脑后。 还用的是一根草绳。 然而蓬头粗服,不掩国色。 比起打扮,看到他的第一眼更能让人留下印象的是他挺拔的身躯。 不瘦也不胖好骨架好比例,粗衣短葛下依旧能看出极为柔韧的线条,这样的身体力量能瞬间从四肢到达指尖,正是修行者该有的最理想的身体状态。 活动起来必定非常轻便迅猛,也怪不得他刚刚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如果她这辈子能有这样的身体,即便不成为修行者想必也能解决很多危险…… 而伴随着赵光的挣扎声,嬴抱月的目光无意间落到捂着少年嘴的那只手掌上,微微一怔。 虽羡慕这人身体,但这也只是出于前世修行者打量人的习惯没别的含义,赢抱月心里比什么人都清楚这样的身体不可能纯是天生,必是饱经锻炼而出,是汗水和努力的结晶。但看到这男人的手掌的瞬间,她却还是愣了一下。 这男人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子。 比归辰手掌的茧子厚上许多倍。 麻绳,木棍,石头,剑柄等各种东西留下的痕迹,很像……她前世的手一样。 被捂着嘴的赵光看了眼他二哥脸上厚重的青铜面具,又看了眼面前少女先赞赏后微怔的眼神,有些困惑无语。 这…… 他二哥这副打扮以往都是能吓死小孩别说女子了,二哥都这个样子了这少女还能看出来什么? 这也能看上? “二哥你发带又到哪去了?怎么又只剩草绳了?”
赵光嫌弃地推开男人的手,看向嬴抱月,“姑娘你没被吓着吧?”
“没什么,请问你叫赵光吗?”
嬴抱月笑了笑对他道。 “对!”
少年欢快地应道,他瞥了一眼松开手杵在身边的兄长叹了口气,“我二哥的名字……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赵光捣了捣身边人,“不给我说,你自己倒是说一个啊?不然人家怎么称呼你?”
嬴抱月看向他,就在她以为这人还要沉默以对之时,那个金玉之声却再次响起。 “李稷。”
听着从青铜面具下传来的声音,嬴抱月怔了怔,没想到一边赵光也怔了怔。 这位是在惊讶什么?惊讶他会说出这个名字? 下一刻赵光回过神,热心地对嬴抱月补充道,“木子李,五谷稷。”
李稷吗……嬴抱月在心底念道。 弟弟姓赵,哥哥却姓李? 一听就能听出的违和,但她没有深究,萍水相逢身份不知名字只是代号不知真假。 “我们名字都报了,这位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赵光看着嬴抱月笑眯眯地问道。 “明月。”
嬴抱月答道。 “你姓什么?”
赵光依旧是一脸笑容地问道,但这笑容却让人联想起大灰狼。 嬴抱月微微顿了顿,同样笑着答道,“姓归。”
“归明月吗?”
赵光睁大眼睛欣喜地开口,“真是人如其名,好一个美丽的名字。”
这位公子你恐怕需要注意一下对待女子的态度…… “走了。”
下一刻那个名唤李稷的男子一手抓住赵光的衣领,一手抓住地上棺材转身就想离开。 “哎?这就走了?二哥?你今晚的修炼这么快就结束了?”
赵光一边挣扎一边疑惑地说道。 修炼? 他半夜呆在棺材里是在修行吗? 哪个等阶有这样的修行方式? 嬴抱月闻言一怔。 李稷没有理睬赵光的挣扎,像是拖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拖着他。 “等等,二哥,不和归姑娘道个别吗?人家也许还有事要问你……” 正要开口的嬴抱月话头一顿,静静注视着两人的身影,就在她以为这个人不会停留之时,李稷却停下了脚步。 在血色月光下,他回过头,唯一露出的漆黑双眼看向她的手腕。 “你不疼吗?”
嬴抱月一怔。 而正在挣扎的赵光也停下动作,视线懵然地在她与李稷之间逡巡。 “什么疼不疼?二哥?归姑娘?”
看着那个男子黑夜般冰冷却平静的目光,嬴抱月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解下手腕上的布条。 看着陡然暴露在空气中的暗红色伤疤,赵光瞪大眼睛,惊恐地开口。 “这……这是什么?”
然而比起少年的惊慌,李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疤痕。 “诅咒入骨,你做了什么?”
他像是看着将死之人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却第一次露出了极少的怔然。 “居然去反抗玉级诅咒的意志,甚至还利用其恶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但却像是被触动了一般,眼里泛起暗潮汹涌的情绪,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你就这么想死吗?”
“什么?二哥你在说什么?归姑娘怎么了?”
赵光冷汗直流,愈发恐惧地开口。 “说她就要死了。”
李稷静静开口。 嬴抱月凝视着远处月色下静静站立的男子,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在你看来,我还能活多久。”
都说她要死了,但却没人说她能活多久。 看着明明听到如此预言却还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的少女,男人青铜面具下的双眸黑沉如墨,寂静如冰。 下一刻,看着她,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一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