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证明你是前秦公主?”
高冠老者冷冷凝视着地上的少女,像是看着恬不知耻冒充贵人的小人。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进城的归辰等人在欢喜中愕然听到这句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归离甚至委屈愤怒到眼眶发热。 这算什么? 小女孩万万没想到他们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到达南楚,不但没有受到欢迎,却迎来的是这样冷冰冰的质问。 “你这老头……” 归离愤怒到差点暴露本性,但下一刻一个更洪亮愤怒的声音打断她。 楼校尉冷冷走到北郡郡守面前,男人身上真刀真剑的杀气让北郡郡守满是皱纹老脸有一瞬的皱缩,险些后退一步。但下一刻他浑浊的眼睛微眯看着浑身是伤的护卫。 “吾乃前秦边关守将,更是公主送嫁队伍的统领,”男人握紧腰边剑,睨着衣冠楚楚的南楚官员,“吾等各司其职,但郡守大人如果辱我前秦公主,在下决不答应。”
“护卫统领?”
北郡郡守看着此人沾血的铠甲有些许退缩,但下一刻他身边全副武装的南楚兵立刻簇拥到他面前,北郡郡守看着孤身一人的侍卫,有底气地讥讽一笑。 “可这位统领,你的下属们呢?”
老者看着楼校尉脸色陡然肃穆,“是全阵亡了?还是被有心人给全灭了?还是为了冒充……” 真相根本不重要。 这个官根本不是想要知道真相。 看着满怀恶意一味曲解的老者,归辰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自己父亲。少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妹妹的手和身边的木棍,“你们……” 你们血口喷人。 “等等。”
然而就在归辰归离以及连习惯退缩的姚女官都握拳从地上爬起脸上愤怒难抑之时,他们身前的少女却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他们的怒意和为她而产生的委屈。 归辰一怔,看向站在那俊美少年身边的少女。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已经为这泼天的委屈开始抹泪,但身为这场怀疑和背叛的中心,那名少女的神情却非常清淡。 归离其实个性不算脆弱,归辰很清楚,连归离都撑不住,实在是因为这待遇的反差太让人愤怒委屈。 他们这一路有多苦,遇到这种对待,此时就有多委屈。 然而本应最苦的那名少女,反应却最平静。 平静地让那趾高气昂的南楚高官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眯眼看着站在姬嘉树身边少女,“这位姑娘难道以为能证明自己是前秦公主?”
不等嬴抱月答话老人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老身为官二十年,有句话还是有资格告诉年轻人的,什么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行,这种国之大事,如无国书和嫁妆车队是绝不……” 国书历来不由公主保管而是卫队携带的。 嬴抱月看着很有底气的北郡郡守,心道原来是等在这里。 之前楼校尉为了逃回去的属下能证明他们身份而不是当做战场逃兵沿路就被抓起来,已经按照嬴抱月解散卫队时的命令将国书交给离开的下属了。 毕竟她也不需要。 问题不是在信物或者嫁妆上。 北郡郡守看着赤手空拳的少女内心发笑,就算有国书也无济于事,毕竟谁能证明拿着国书信物的是公主而不是公主身边的侍女? 看着愤怒的年轻人们老人心中却有别样的得意。初生牛犊永远太嫩,这世上从无真正的黑白公平,而朝堂和国家之间存在只有…… “我没有国书。”
果然北郡郡守只见眼前少女敛眸静静道。 老人浑浊眸子深处得意一亮,维持着自己的官威面上八风不动用,和蔼却冰冷道,“那本官职责在身秉公办事,自然不能承认你这丫头是公主,这位姑娘还是从哪来……” “等等,”然而他的话被这不懂礼数的少女打断,北郡郡守忍了忍声音中有了恼怒,“这位姑娘,再挣扎也不能证明……” “都说了等等,”少女无奈的声音传来,嬴抱月看着恼怒的南楚郡守一声轻笑,“我不是要证明那什么公主。”
北郡郡守准备好的呵斥卡在嗓子里。 少女清凉如冰珠落玉盘的声音传来,让所有人一怔,本也有些愤怒的姬嘉树闻言也一愣。 北郡郡守死死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神情清淡的少女,“那这位姑娘还要怎样?本官很忙,没时间去再找人证明所谓公主……” 然而北地郡守的话再次卡在嗓子里。 “啊,这件事就先放下,这不重要,”姬嘉树微微侧目只见那少女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你别管我什么身份,我只想知道我和我的身边人如何才能进城。”
她一点都不在意被人当成什么好么…… 嬴抱月心道,她是实用主义者。 只要能进城她管这些人想把她当成什么。 似乎从来没被人这么对着说话,姬嘉树看着眼前高冠华服的郡守噎了一下。 “南楚的郡守真是事必躬亲,连守城兵士通关之事都愿意亲自接手。”
姬嘉树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少女伸手擦去对面小女孩的泪水,转头看向他,“春华公子,我初来乍到,还请问前秦人要入关需要什么东西吗?”
“需要验传和通关文书,不过,”姬嘉树看着眼前少女明亮的双眸静静开口,“现在正值初阶大典举行之际,等阶六及以下的修行者没有文书也可以通关。每个修行者还能带一名侍从。”
“那正好。”
嬴抱月愉快地一拍手,看向目光闪烁的郡守,“这么简单的事不就解决了。”
他们这一行人两男三女,有三个修行者,分配还有余。 嬴抱月看了那郡守一眼,“我等都是从前秦来南楚参加初阶大典的修行者,就此入关。”
说完她招呼归辰等人离开,姬嘉树看着那明明重伤却面上不显的少女怔了怔,向她走去。然而下一刻身后却传来北郡郡守阴森的声音。 “他们能走,但你这个女修行者不能走。”
两男三女,不是有余,而是多出了个女人。 嬴抱月转头,只见那高冠老者冷冷凝视着她,“女子不得修行,前秦乱来我们南楚不管,但不能进入南楚边关给南楚带来祸乱!”
姬嘉树停住脚步,皱眉看向这个老者,心中不对劲之感越来越强烈,南楚官场难道…… 下一刻,姬嘉树看见那女子也停住脚步。 他以为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会辩驳自己是天生的修行者,然而她却没有。 “我说我是天生的你们大概也会继续怀疑,”姬嘉树看着那女子说完笑了笑,不知为何突然看向他,低声开口,“只能找个确切身份了么。”
等等,这人干什么…… “这位春华公子和他那两位朋友没有文书也能出入边关不是么?”
嬴抱月看着老郡守问道。 “那当然,三位公子都是南楚人,”南楚郡守道,“南楚人自然可以……” “所以是南楚人就可以出入了是么?”
姬嘉树听这女子无奈开口,心底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总之先这样吧。”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她没时间在这种关卡上继续浪费时间。 姬嘉树看着那女子忽然在她破烂的衣袋中掏了起来。 下一刻嬴抱月呼出口气,从衣袋中掏出一团窝在一起的帛书。 “殿下,那是!?”
姚女官看着之前不知被那少女随手塞到哪去的帛书,愕然开口。 “怎么弄成这样了?”
“泡水了就成这样了。”
嬴抱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着愠怒的女官笑了笑,随后姬嘉树看着那少女静静走到了他面前,轻声开口,“抱歉,借用一下。”
借用?借用什么? 姬嘉树睁大眼睛,嬴抱月将皱成一团的帛书在他面前展开递到他手中,回头看向那个郡守。 “我和这位姑且有这样的关系,按楚律也能算是南楚人。”
北郡郡守一愣,但下一刻看清姬嘉树手上帛书上面两个大字后,却僵硬在了当场。 姬嘉树也僵住了。 少年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手上帛书上的两个篆字。 那上面是。 “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