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女娃娃,怎么就听不进人话?”
震山先生皱起眉头,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老夫的时间又不是……” “最后一句。”
没等震山先生彻底发毛,嬴抱月看着老人郑重一礼。 抬起头,少女的眸子带着让人见之难忘的纯澈笑意。 “如果这最后一句话没能让先生回心转意,小女立刻就走。”
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震山先生神情复杂,他真是从没见过如此死不放弃的女子。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许义山,“你待在这。”
说完他勉强跟着嬴抱月走到一边,一棵树挡住他们的身影。 站定脚步,老人看着眼前不知在弄些什么鬼的少女缓缓道,“好了,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赶紧说,说完老夫还要……” 震山先生不耐烦的声音下一刻却停了,因为眼前少女再次一礼。 别的不说,这女子行礼的姿态真的非常优美,光看就知道她受过多么严格的教养。 “你……”震山先生疑惑道,这女子不会是想求他吧? 但嬴抱月抬起头,却没出现老人所预想苦苦哀求。 “之前谢谢先生,担心小女的一生,也担心那些女子的一生。”
正想开口的震山先生闻言一愣。 当年他所作之事被无数人骂作虚伪,却从未有人向他道谢。 下一刻他只听眼前少女笑眯眯道,“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不是,这话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怎么就这么瘆人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震山先生咳嗽一声,“有话快说!”
“先生,还能否麻烦你张开一个屏障,”嬴抱月道,“等阶四以下的修行者都无法穿透的那种。”
这等于是他能张开的最强屏障,震山先生闻言再次皱眉,这丫头张口就要这么高阶的屏障,到底是怕什么人听到? 但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少女,老者实在懒得与其议论,“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张开屏障,震山先生已在爆发的边缘,“你到底要说什么?老夫都说了,老夫的良心和你这丫头的一生,还不能拦住你?你就这么听不进老人言?非要把自己的一生毁了才算完?”
震山先生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话也说到尽头了,然而下一刻听到他如此的劝说,眼前才十四五岁的少女却轻轻笑了。 “一生啊,”嬴抱月低声重复道。 “你……”看着眼前少女的笑容,震山先生心底忽然泛起一股凉意,“你到底……” “先生,您的正直小女非常钦佩,”下一刻少女抬起头看着老人,“也真的谢谢你担心我的一生。”
“那你还……”震山先生疑惑地开口,却只听那个女子轻声开口。 “可如果这世上,有人根本没有一生呢?”
“你说什么?”
老者猛地一愣,但不等他质问,眼前少女突然一步后撤,用后背挡住身躯面向他一把捋起了左手的衣袖。 下一刻,饱经沧桑的老人,瞳孔一缩。 看着震山先生死死盯着她手腕逐渐蔓延的红色疤痕,嬴抱月笑了笑,“在先生看来,我还能活多久?”
对等阶四的修行者而言,有些事情一看就明白了。 震山先生内心一时波涛汹涌,这女子居然是用这样的一副身体,来挑战这些天之骄子的吗? 老人抬起头定定看着嬴抱月,在心底叹了口气,“十一个月左右。”
嬴抱月闻言笑了,低头轻声,“你们等阶四预言,都是这么精准吗?”
远远大榆树上的赵光闻言一怔,看向身边沉默的兄长。 震山先生没听懂这女子在说什么,但这些不重要,就是他明白了,这女子居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死期。 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自己的死期的? 老人万万没想到,她那句不升上天阶就会死,居然是真的。 “你……”震山先生忽然很想问,她要不要进入其他能确定升上天阶的剑派,但他却没有足够的把握给这女子承诺,只得沉默。 更何况就算换其他剑派,十一个月升上天阶也是无稽之谈。 这女子年幼被诅咒而亡的宿命,已经几乎板上钉钉了。 但这时老人想起这女子借一步说话的缘由,忽然心头一动。 碰巧此时嬴抱月看着他道,“先生,那个北魏宁古塔,离南楚应该很远吧。”
震山先生点头。 一南一北,那当然是远。 嬴抱月笑了笑看着震山先生道,“我还剩十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时运不济要被逼入那里,但恐怕没走到那座塔我就死了,所以先生,你不用担心影响到我的一生。”
震山先生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说服他。 而这女子居然用这种方式规避了他的所有问题。 “先生,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良心不安,”嬴抱月看着他笑道,“能进入一所学宫,能参加稷下之宴,是我现在的心愿,如果能满足,我就很高兴了。”
看着眼前笑着的少女,震山先生自然而然将嬴抱月这句话理解成了“死之前最后的心愿”。 既然只有十一个月,那么他这个老东西也没什么好瞻前顾后的了。 造化弄人啊,老人沉痛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嬴抱月看着神色变幻的老人,有些疑惑。要知道这一层误导纯属无意,嬴抱月完全不知道,也想不到她的大实话被某老人理解成了遗言。 但不等她再开口解释,震山先生深吸一口气,老人的胡子翘起来,伸出手猛地拍了一把嬴抱月的肩膀。 “丫头,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了。老夫就收你为徒!”
说完震山先生将屏障解除,拉下嬴抱月的衣袖。 而在这时本来等在外面的陈子楚也在说话。 “话说这丫头到底在说些什么?”
陈子楚皱眉道,他身边的许义山冷着脸没有答话。 但下一刻两人耳边突然传来那句,“老夫就收你为徒!”
陈子楚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许义山那张冰块脸在一瞬间碎成了渣渣。 “师父?”
陈子楚听着许义山颤巍巍的声音,和他一起看向树边,正好看到震山先生像是换了个人,一脸热情地拍着嬴抱月的肩膀。 少年愕然无语。 这不到一会儿,是怎么了?那女子不会给震山先生吃了什么药下了什么蛊吧? 然而不管陈子楚内心多震惊,原本还严词拒绝的震山先生带着嬴抱月走向许义山,“义山,为师已经决定了,收这个女娃娃为徒,你把内门弟子的戒指拿给你师妹吧。”
陈子楚在一边看着面色铁青的许义山,脸色也十分精彩。 这可真是…… 然而不等陈子楚感叹,下一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少年瞳孔微缩。 因为就在这时,面色铁青的许义山忽然拔剑,指向不远处少女。 “义山?你做什么?”
震山先生神色一变,但许义山充耳不闻。 “我不同意。”
少年看着嬴抱月一字一顿道。 “想进水院,那么你必须按规矩,”许义山顿了顿看着嬴抱月,冷冷说出了那句话。 “必须接我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