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仲天赐。偌大的宫殿,只有仲天赐和一名奴才。仲景轩被带到了他的面前,垂眸轻声说道:“草民仲景轩,参见皇上。”
“嗯,来了。”
仲天赐看了眼他,点了点头。“会下棋么?”
“略懂一二。”
“过来,陪朕下盘棋。”
仲景轩面色平静的来到了仲天赐的对面,看了看仲天赐有些期待的脸孔,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棋盘,他拿起一颗棋子,道:“皇上请先。”
屋内静悄悄的,可以清晰的听得到棋子落盘的声音。李胤站在仲天赐的身后,观察着棋盘上的每一步,眸光闪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三皇子年幼时下的第一盘棋,就是和皇上一起。那时,他才刚刚两岁多一点,还只懂得拿着棋子,照葫芦画瓢的往棋盘上放。“皇上棋艺精湛,是草民输了。”
仲天赐看向主动认输的仲景轩,眉头微皱着问,“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是故意输的?”
仲景轩保持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仲天赐见他这幅态度,反倒是轻笑出声。“你的腿,治疗情况如何?”
仲天赐询问,“那叶倾城可有按时去你府上为你医治?”
“时间尚早,所以看不出有什么效果。叶倾城每隔三天来我家中一次,很准时。”
“你可知朕今天把你叫来,是所为何事?”
仲天赐追问。仲景轩沉思片刻,开了口。“皇上找草民前来是为了什么,草民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皇上定不会是为了找个闲人陪自己下棋。”
“大将军今天和朕提起了你。”
仲天赐说着话,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似乎还有意要和仲景轩下一盘。“不准让朕,不然朕定你的罪。”
又是顾明成?听着仲天赐的话,仲景轩轻蔑一笑。他提起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事。仲天赐说了个开头,就不继续往下说了。专心致志地和仲景轩下着棋,因为他主动求输,不准仲景轩让他,那仲景轩也就不客气了。时间比上一盘棋还要短,仲天赐就被围截的无路可走。指间的棋子无处可下,他瞧了瞧后,只好扔回了棋笥中。“今天有两位大臣向朕提议,给你个一官半职做做。朕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你怎么看?”
仲景轩神情怔了一下,随后自嘲笑道:“皇上以为,凭草民这副残败的身躯,能担得起什么官职?大将军还真是瞧得起我。”
事到如今,仲景轩已经开始有些怀疑,顾明成是不是在边关忙碌惯了,初回京城有些不适应,所以才会时不时的给自己找些麻烦。“看来,你对大将军有些不满。”
仲天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草民不敢。”
仲景轩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只是单单觉得,大将军的确,太瞧得起我。”
“不光大将军瞧得起你,朕如今,也瞧得起你。”
仲天赐话锋一转,道:“他们的提议朕会好好考虑,你回去等朕的旨意吧。”
仲景轩目光沉了沉,垂下眼帘,他遮挡住眸底深处那点点寒芒。“草民遵旨。”
仲天赐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正当仲天赐以为,仲景轩是要恼怒了的时候,他却平静如水的开了口,说出这么一句来。挥挥手让仲景轩离开,等他走后,仲天赐问向身后的李胤。“你觉得他和景文相比,哪个更聪明些?”
“回皇上,奴才愚笨。”
“愚笨?”
仲天赐嗤鼻一笑,斜睨了他一眼,道:“在朕看来,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今天把仲景轩叫来,是为了仲天赐刚刚说的事,当然,也还有其他的原因。自从上次见过他以后,仲天赐的脑子里就时不时的会浮现出仲景轩的样貌神情。而就在昨晚,他竟然又梦到了那个人。仲天赐的心情是复杂且混乱的,他以为自己可以真的彻底忘记那个人那些事,也可以这辈子都忽略掉仲景轩还存活在这个世上的事实。但事实证明,他终究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你说,他可会记恨朕?”
仲天赐沉默了许久后,悠悠问道。李胤知道他问的是谁,也知道答案是什么。可是这真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皇上心慈仁善,下旨为他医腿已是天大的恩赐,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记恨皇上?”
“可是,朕看他的眼神,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仲天赐若有所思的说道,李胤猜测揣摩着他的心思,却也不敢轻易做出结论。那仲景轩,倘若不是一双腿被废了,定会是最优秀的皇子。虽被流放民间那么多年,可他举手投足之间,无意识流露出的王者之气,却依然清晰可见。李胤明白皇上内心的纠结,不管怎么说,仲景轩终究是皇子,体内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他若是被这么多年贫穷枯燥的生活,泯灭了与生俱来的傲骨也就算了,皇上也就不必纠结今后要如何对待他。奈何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优秀如初。就如同当年,他是所有皇子中最聪明的一个,时至今日,在李胤眼中看来,也还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