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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给段靳成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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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梧和郑思哲琢磨了很久也没有琢磨出那个恰到好处的点。

  “算了,回来再说吧。”

郑思哲说。

  陈青梧点点头。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清河的永安镇,永安镇是清河有名的核雕小镇,这里有核雕生产企业、核雕作坊近三千多家,核雕从业人员四万多人。

  镇上的核雕销售模式一直以来都是前店后厂,以线下销售和批发为主,网络直播和直播带货逐渐爆火后,陈青梧和郑思哲率先瞄准了这条赛道。

  他们两个属于核雕从业者中比较年轻且文化水平较高的,于是自然而然地在这条新兴赛道上担起了领头羊的职责,他们聚集了小镇上年龄相对没有那么大的、对智能手机操作比较溜的核雕从业者,通过直播雕刻和拍摄各种有趣的核雕视频在抖音和快手上积累粉丝,如今粉丝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们决定于下个月开始尝试直播销售核雕,如果直播带货这条赛道真的能成功开辟出来,那他们就可以带领家乡的核雕商户们走上电商之路,线上线下双线并进,推动家乡核雕产业的发展。

  陈青梧上楼换了双鞋化了个妆出门,路过段靳成的房间时,里面还没有动静,她想他应该是还没有醒。

  她在他门口站了会儿,但没有敲门,而是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今天还有事情,你先回楚城去,你可以让小何先给你上课,也可以休息一天,等我明天回来再上课。”

  陈青梧按了发送键,但这里信号不太好,那个信号小圈一直在转,转了很久才显示信息发送成功。

  “青梧?”

郑思哲在楼下喊她。

  “来了!”

  陈青梧下楼。

  郑思哲和郑思月都在大厅里。

  “哦哟,你们今天这么默契?”

郑思月上下打量着弟弟和陈青梧,两人都穿了白色盘扣上衣,只是一个下面配了长裤,一个下面配了长裙。

  郑思哲笑了声:“我们一直这么默契你不知道?”

  “哦哟哦哟。”

郑思月发出两声起哄。

  “毕竟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陈青梧补充。

  “对,师出同门。”

  “好好好,受不了你们一唱一和的,赶紧去忙吧,中午我做好吃的等你们回来一起吃饭。”

郑思月说。

  “好。”

  郑思哲的车停在院门口。

  两人走到外面,郑思哲替陈青梧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绅士地给她护着头。

  “上去吧。”

  “嗯。”

  陈青梧上车之前,往二楼段靳成住的那个房间方向望了一眼。

  玻璃是反光玻璃,她从外面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看什么?”

郑思哲问,“对了你那个助理也不见人,他不跟着你一起去吗?”

  “他不去,我让他今天先回工作室。”

陈青梧说着坐上了车。

  郑思哲替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座。

  “昨天你说佳佳没离职,那这个助理怎么回事?你现在这么忙吗?要招两个助理。”

  “他其实不是我的助理,是来工作室学习的演员。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么,《百字令》的剧组来找我做核雕技术指导,他就是那个电影的男主角,这段时间在我的工作室学习。”

  “难怪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原来是明星,哪个明星啊?”

  “段靳成。”

  “段靳成?”

  陈青梧瞟了郑思哲一眼:“不会吧,你也是他的粉丝?”

  “粉丝谈不上,但我还挺喜欢他演的《诡者》的,就是那个谍战电影,你看了吗?”

  “看了。”

陈青梧淡淡的。

  她没说的是,这些年段靳成的每一部作品,她都看了。

  “段靳成演得真的很绝,最后他为救战友死掉那里,我一个大男人都哭了。”

  陈青梧不语,她可不止哭了,她记得自己看完电影后,整个人emo得不行,后劲大到她三天才走出来。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他,昨晚就该介绍你们认识的。”

陈青梧说,“合个影留个念,或者让他给你签个名什么的。”

  “那还是算了吧,人家私人行程,一看就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郑思哲是个很有分寸且很有同理心的男人,他非常会换位思考,所以他朋友很多,因为和他相处很舒服。

  陈青梧也很喜欢和郑思哲相处的感觉,但那种喜欢,绝对不是她和段靳成所说的那种喜欢。

  想到昨晚的那个谎言,她的心轻抽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段靳成还没有回她的信息。

  ---

  段靳成一直站在窗户边,他看着陈青梧和那个男人穿过院子一路走到车边,两人今天穿了“情侣装”,视觉上而言,郎才女貌,更为般配了。

  他握着手机的五指渐渐收紧,仿若要把手机捏碎,最后沉重的一口气自唇边叹出,情绪一泻千里。

  段靳成折回床边坐下,也因此错过了陈青梧回头朝他望来的那一眼。

  不过,那一眼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床沿边,沉思很久,脑海里闪过千万种把陈青梧从郑思哲身边抢过来的可能,可最后又扪心自问,他凭什么,凭什么去破坏她现有的幸福?

  况且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都已经明说了,她不喜欢他。

  强取豪夺这种戏码,放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有浪漫的滤镜,放在现实之中,只会给对方造成无尽的困扰。

  十年后,他又一次失去了她。

  不,也不能称之为失去,毕竟,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段靳成正在房间里出神,手机忽然响了。

  是胡图打来的。

  段靳成接起来,按了免提。

  “阿成,你去哪儿了?”

胡图急切的声音传过来。

  “清河。”

  “你好端端地跑到清河去干什么?而且,你走之前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啊!”

  “抱歉,走得急,忘了。”

  “还忘了呢,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你心里就一点位置都占据不到是吗?”

胡图委屈巴巴的,“而且我昨晚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怎么一直提示打不通啊,你手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差点就去联系樊姐报警找人了好吧!”

  樊姐是段靳成的经纪人。

  “可能信号不太好。”

  “行吧行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收拾一下,准备回来了。”

段靳成说。

  陈青梧再三赶他,他继续赖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好,那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挂了电话,段靳成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这次过来,他就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拔充电器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陈青梧的充电器,想着要不要给她留下来,还是直接带走?

  他捞起手机,点开刚才一直没回复的那条微信,正准备问她一下,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师母”。

  段靳成调整了一下情绪,立刻接起来:“师母。”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他立刻眉头紧拢,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奔下楼。

  “你别急,我正好在清河,我马上就来。”

  ---

  陈青梧和郑思哲在永安镇上拜访了很多核雕商户,他们和大家一起交流了直播雕刻的体验。

  “一开始的确挺不习惯镜头的,总觉得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拿着刻刀都会紧张,但现在好多了,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镜头。”

郑思哲和大家分享他刚直播的趣事,“而且有些粉丝真的很有才华,他们在直播间与我互动的时候,常常会让我产生新的灵感。就比如我前年的作品《九龙夺珠》就是看了粉丝推荐的电视剧产生的灵感……”

  郑思哲讲得生动有趣,几个核雕商户都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陈青梧有些心不在焉,频频解锁手机。她在等段靳成的回复,可段靳成一直没有回她。

  他是不是因为昨晚的拒绝生气了?

  陈青梧微微沉一口气,抬眸,看到郑思哲正看着她,心细如他,明显是看出了她魂不守舍,向她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青梧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不行,她得打起精神来,毕竟,等一下还要她来主持会议。

  简单的交流结束之后,陈青梧和郑思哲组织了这次直播带货的核心成员大家一起开了个会议。

  直播带货说起来容易,其实背后涉及到的程序极为复杂。

  首先是直播带货之前的直播脚本、直播设备的准备工作以及宣传预热,直播带货时又要考虑如何与粉丝互动,如果推荐核雕,如何促成转化率。直播带货结束后,统计订单、跟进订单物流情况以及处理售后等等问题也不容松懈。

  陈青梧为了这次直播带货,已经提前做了好几个月的功课了,她甚至还去了吴敏雅公司旗下已经成熟的直播团队专门实习了一段时间以此来熟悉流程。

  会议结束,安排好所有工作,已经十一点了。

  大家散场后,陈青梧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段靳成还是没有回她的信息。

  她猜测他是不是已经回楚城了。

  “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郑思哲过来问。

  “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看时间。”

  “看什么时间,吃饭时间啊?是不是饿了?”

郑思哲揉揉她的发心,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尽管陈青梧很多年前就抗议过,他这样会弄油她的头发,但他只听不改。

  “是有点饿了。”

  “那走吧,回去吃饭了。我姐做了猪肚鸡汤,已经在不停地发信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了。”

  “是我爱吃的,月姐真好。”

  “可不,她对你比对我好。”

  “这都要酸?”

  “不酸。”

郑思哲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乐在其中。”

  两人回到民宿。

  郑思月已经在把饭菜都端上桌了。

  “哇,月姐做这么多好吃的!”

陈青梧看得越发饥肠辘辘。

  “是啊,你难得来一次,当然要好好招待你一下。”

  陈青梧坐下来喝了碗汤,又想起段靳成:“月姐,我助理退房了吗?”

  “没有。”

  “没有?他还在楼上吗?”

  “出去了。说起来,他上午出去的时候好像很着急,我看他下楼的时候跑得那么快,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没有说,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陈青梧听着月姐的描述,莫名担心。

  “我先去打个电话问问。”

  她放下了碗筷,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信号不太好,她又走到院门外。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但也没有人接。

  陈青梧正准备再打一个试试,段靳成打回来了。

  “你还没回楚城吗?”

  “没有。”

  “你去哪儿了?”

陈青梧问。

  “医院。”

  ---

  陈青梧赶到医院的时候,段靳成正站在抢救室的外面。

  医院冷白的灯光下,他的背影有些萧条。

  走廊的座椅上,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紧挨着坐在一起,陈青梧猜测,她们应该就是侯老师的妻女。

  “段靳成。”

陈青梧轻唤了声。

  段靳成闻声转头:“你来了。”

  “嗯。”

  他走过来,将她带到妇人面前:“师母,这位是陈青梧,她也是侯老师的学生。”

  “师母。”

陈青梧跟着段靳成唤了声。

  妇人点点头,扬手拍了一下陈青梧的手背,但疲惫和担忧让她无心开口说话。

  “侯老师怎么样了?”

陈青梧将段靳成拉到边上,才敢悄悄地问他。

  段靳成极轻地摇了下头。

  侯老师是肺癌,五年多的化疗也没有阻止癌细胞的扩散,如今癌症已经进入了晚期,今天上午的时候他在家忽然出现呼吸困难、四肢厥冷、意识模糊等一系列的心衰症状,被送来紧急抢救时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

  段靳成戴着口罩,陈青梧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所以一时无法判断这摇头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乐观。

  她正要细问,就见抢救室的灯忽然熄灭。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侯老师的妻女立刻朝医生走过去:“医生,怎么样?”

  “抱歉,我们尽力了,家属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啊!”

  侯老师的妻子王巧芬发出一声沉痛地嘶吼,顷刻就瘫坐在了地上。

  “爸爸……”侯老师的女儿侯晶晶无助地望一眼抢救室的方向,蹲下去搀扶着母亲,眼泪扑簌而落,“妈……”

  段靳成赶紧跑过去,将师母王巧芬扶起来。

  “啊!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啊啊啊啊!”

王巧芬在段靳成的臂弯里崩溃嚎啕,“我老侯的心这么善,为什么命这么苦!为什么?为什么啊!”

  段靳成搀着师母的手很用力才能控制住不颤抖,他转头去看侯晶晶,张口声音已经哑得像是另一个人:“晶晶,陪妈妈再去看看爸爸。”

  侯晶晶哭得不能自已,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陈青梧一来就面对这样一个噩耗,完全不知所措。

  她看着段靳成和侯晶晶一人一边搀扶着王巧芬走进抢救室,跟到了门口,又犹豫,最终没有跟进去。

  这应该是属于侯老师和家人之间的最后时光,她一个外人,不应该再去打扰。

  至于段靳成,从他第一时间被通知来医院,就知道他肯定和侯老师一家关系匪浅。

  陈青梧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起初她们都很克制,只是细细地啜泣,但很快又传来末日降临般的哭声。

  走廊明明明亮,但她昂起头,却见风雨晦暝。

  她想起那年她和段靳成独自去开家长会,侯老师悄悄给他们点肯德基,想起那年自己被造黄谣,侯老师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在小心又谨慎地安慰她,保护着她的少女自尊心……

  那时候全班都喜欢喊侯老师“大圣”,在大家心里,他就是齐天大圣,无所不能,他的法力,能让他悉心关照到班上的每一个人,可现在,大圣真的乘着清风,羽化而去。

  她也想问问苍天,为什么那么多恶魔都留存于世,侯老师那么好的人却得不到善终?

  ---

  王巧芬最终哭晕了过去,被拉去病房打点滴。

  侯晶晶去陪王巧芬之前,把母亲的手机交给了段靳成。

  段靳成冷静地帮着联系王、侯两家的亲戚,联系殡葬,出讣告,一圈下来,天已经黑了。

  侯家王家两边的亲戚都来了,走廊里挤满了来帮着处理后事的人。

  段靳成此时才走进医院的楼道里,摘下口罩,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他想抽根烟,但他没有带烟,而且这里也是禁烟区。

  门忽然被推开。

  段靳成心一紧,正想着要不要把口罩戴起来,一抬头,看到进来的是陈青梧。

  “你还没走?”

  “嗯。”

  陈青梧刚才一直等在边上,因为段靳成在忙,她就没过去打扰他,一直到现在他忙完落单,她见他一个人走进楼道,才跟了过来。

  “你早就知道侯老师生病吗?”

她坐到他身边。

  段靳成点点头。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和侯老师断了联络。

  段靳成休学的那一年,哪怕他不在学校了,哪怕他暂时不是侯老师的学生了,可侯老师还是常常去看他和他的父亲,有时带着水果,有时带着牛奶,有时带着师母做的红烧肉……侯老师说这些都不是值钱的物件,让段靳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只管吃,他说不管怎么样,营养不能落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侯老师最懂了,少年的窘境和少年破碎却高傲的自尊心,他小心翼翼地帮助着,也小心翼翼的守护着。

  段靳成不愿欠侯老师太多人情,躲躲藏藏一年,但侯老师总有办法把他找到。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侯老师始终在他身边。

  后来他终于熬过了高考,遇到樊姐,签了经纪公司,一边演戏一边上大学,日子不再捉襟见肘,经济情况开始逐渐好转后,侯老师就不再经常给他打电话,开始慢慢“避”他了。

  当然,就像他躲不掉侯老师,他也不会让侯老师躲掉自己。

  每年逢年过节,段靳成无论多忙,都会抽空去侯老师家里拜访他,所以他和师母王巧芬、侯老师的女儿侯晶晶都很熟悉。

  侯老师在体检时被查出罹患癌症的时候,他还想瞒着段靳成。

  段靳成记得那是一个中秋节,他刚杀青一部戏,提着月饼去侯老师家里吃饭,尽管侯老师强作开心,可他还是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太一样了。

  饭后他悄悄去问晶晶,可晶晶也还不知道父亲的病情,那次就这样被侯老师蒙混过去了。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段靳成就接到了晶晶偷她父亲手机打来的电话,她哭着告诉段靳成,父亲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当时段靳成正在外地拍戏,他立刻请了假赶回清河,侯老师见晶晶把段靳成叫回来,还训了女儿一顿,怪她不懂事耽误他工作。

  可幸亏段靳成回来了。

  当时的侯老师已经病得无法上班了,他考虑家里刚买了房,房贷压力重,妻子王巧芬收入不稳定,女儿又小,所以他决定放弃治疗,在家消磨最后的时光。

  这就是等死。

  段靳成当然不同意侯老师等死。

  他立刻安排胡图打钱过来,请樊姐帮忙联系名医,他铁了心的一定要治好侯老师。

  侯老师很过意不去,几次三番都说不要治了,他说自己这样就算治好了,欠段靳成的也永远还不清了。

  段靳成那时候远没有现在这样火,他才刚拍了几部片酬不高的戏,播出反响平平,自己也没有多少积蓄,他把手上的钱分成两份,一份给了父亲,另一份全掏出来填了化疗这个无底洞。

  为了宽慰侯老师,他时不时就在侯老师面前吹点牛:“老侯你别老惦着这点钱,我现在已经红了,给你出点医药费就像你当初买箱牛奶来看我一样容易。”

  侯老师立刻就红了眼眶:“早知道如今要这样连累你,我当初是绝对不会买牛奶来看你的。”

  段靳成笑嘻嘻地托着他的手:“别啊,你不来,我多可怜。”

  没人知道,可能连侯老师自己都不知道,曾经的他对段靳成来说意味着什么。

  段靳成这一帮衬就是整整五年。

  中途侯老师也曾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无数次劝段靳成放弃他。

  段靳成也无数次告诉他:“你得治,现在治好你就是我向上的动力,你看我发展越来越好了,这就是你给我的力量。”

  真的,他真的从来不觉得侯老师是他的累赘。

  段靳成的母亲也是罹患癌症去世的,那时候,段靳成觉得,救侯老师,就像是在救当初的母亲,也是救自己苦难的过去。

  侯老师是他想要变得更强的动力。

  而现在,当他支付医药费真的变得像是买牛奶一样简单时,侯老师却走了,这道支撑他向上的力量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彻底消失了。

  楼道里响起隐忍的啜泣声。

  这是陈青梧第二次看到段靳成哭。

  上一次,是因为他父亲濒临死亡,而这一次,是因为像他父亲一样的人离开了他。

  陈青梧泪湿眼眶,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的头轻轻地抱住。

  他的额角抵着她的小腹,她能感觉到那一块的衣衫被他的泪水慢慢濡湿。

  她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

  这是十六七岁的陈青梧无法给段靳成的拥抱,现在,她明知自己不该、不能,却也无论如何都要给他。

  ---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

  当年班上的同学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从四面八方赶来送侯老师最后一程,吴敏雅人在国外都匆匆买了飞机票赶回来。

  上一次的同学聚会,班上只到了二十个人,而这一次侯老师的葬礼,全班无一人缺席。

  吊唁结束后,徐威说:“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再一起吃个饭吧。”

  吴敏雅问陈青梧去不去,陈青梧终归是担心段靳成,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行,我下午就要飞回去,等我忙完这一阵来楚城找你。”

  “好。”

  段靳成因为身份特殊,不便露面,所以他一直在内场等着。

  陈青梧送走吴敏雅他们,折回内场时,听到王巧芬在和段靳成说话。

  “阿成,谢谢你这五年来的帮助,这些年的医药费,我都记着账,我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也会慢慢还给你的。”

  “师母,侯老师刚走,您就和我说这样的话,怎么?他走了您就不把我当成家人了吗?”

  “怎么会不把你当家人,多亏有你,才有老侯多陪我们的这五年,老侯在世的时候常常说,这辈子欠了最多人情的就是你。”

  “侯老师于我而言就像是我另一个父亲,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当年他救了我,如今我却没有救活他,如果要说欠,永远是我亏欠他。”

  王巧芬的情绪原本已经平复下来,听到段靳成这话,又开始掉泪。

  段靳成伸手拍了拍王巧芬的肩膀:“我说不了让您节哀的话,只希望您注意身体,晶晶还需要您。”

  王巧芬点点头,擦掉眼泪握紧了女儿的手。

  “还有晶晶之后上学的费用,你都不必有压力,我会供晶晶读书直到她工作。”

  “这怎么行……”

  “师母!”

段靳成打断了王巧芬的话,“晶晶就是我妹妹,她现在没有爸爸了,长兄如父,我绝对不会不管她。”

  侯晶晶低着头,轻声地啜泣。

  段靳成走过去,摸了摸晶晶的头。

  “别难过也别害怕,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像以前一样打电话给我,记住了吗?”

  晶晶用力地点点头。

  段靳成这才稍稍心安。

  当年,侯老师给了年少的他爱与救赎,未来,他理应把这份爱和救赎再还给他的女儿。

  陈青梧等他们说完话才进去。

  正好,这边结束,王巧芬和侯晶晶也要回家了。

  陈青梧和段靳成一起把她们送上了车。

  “阿成,青梧,下次见。”

王巧芬上车后对他们挥手。

  “下次见,师母。”

  车子远去。

  外头忽然起风了,天际灰蒙蒙的,看样子是要下雨。

  “走吧,先去民宿拿东西。”

段靳成对陈青梧说。

  “好。”

  他们的行李都还在民宿,这两天为了在这里参加葬礼,他们又临时在附近的商场买了两身衣服,原本轻装出行,现在行李越来越多了。

  段靳成的库里南停在马路边。

  这两天他都没有休息好,没有精力自己开回楚城了,所以让司机过来清河接人。

  司机一下车,陈青梧愣住了。

  是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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