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青紫，芙蕖大喜，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的人，总不会这点礼节都不懂吧！王妃赏赐，还不快来叩头谢恩！”

穆雪琳牙齿咬的紧紧的，道：“柳小姐还不是王妃呢！”

“那也不是你能冒犯的！”

一个男声从门外传来，阮朱琪望去，竟是仁纲。穆雪琳面色煞白，畏畏缩缩地往仁纲身边蹭过去：“殿……殿下……”仁纲毫不客气地甩开穆雪琳，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冷冷道：“还不给柳小姐道歉！”

穆雪琳涨红了脸，模样楚楚可怜地看了几眼仁纲，眼眶里晶莹的水光泛滥着。仁纲视而不见，依旧一张冷脸对着她，见她半天无动静，不由得皱眉瞪了她一眼。穆雪琳的眼泪夺眶而出，万分不情愿地跪在阮朱琪跟前，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雪琳无状，请柳小姐恕罪。”

“哼！”

芙蕖没好脸地哼了一声，被阮朱琪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阮朱琪淡淡地说道：“穆夫人多礼了，此事便看在殿下的面子上算了。”

穆雪琳口不对心地道了声“谢谢”，起身跑到仁纲身后，拿出手帕抹着眼泪。“穆夫人？你也算夫人？”

仁纲冷冷地说着，指了指穆雪琳身边的冯小怜，道，“从今天起，你的吃穿用度跟她一样，再有敢僭越的地方，就从本太子的地盘滚出去。”

这话说的语气不重，但厌恶之气却传递给了每一个听见的人。穆雪琳眼中含泪，有些怨恨地看了仁纲一眼，然后跑远了。阮朱琪这才注意到店铺外不知何时围了一群好事之人，对着她指手画脚，私下里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里，阮朱琪隐隐觉得是在说她不好的话。仁纲走进了阮朱琪，打开看了眼芸香抱在手里的锦盒，道：“这块暖玉虽也是上乘，但没有今年南海进贡的那块好。不若改天，我让人去取来，送到大将军府……”“殿下美意，柳絮心领了。只是这贡品，柳絮不敢接受。”

说着，阮朱琪示意芸香将锦盒交到仁纲手上，“这块玉枕，柳絮已答应送给穆夫人，还请殿下代为传达。柳絮和舍妹先告辞了！”

仁纲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阮朱琪越走越远，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街上的人虽在慢慢散去，但阮朱琪依旧感觉到他们对她恶意的眼神。“芙蕖，怎么回事？他们在谈论什么？”

阮朱琪原本是心烦地随意一问，芙蕖的表情立刻怪异起来，当下阮朱琪的心里便明了了，道：“你若还当我是姐姐，就不当有事瞒着我！”

芙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看了眼阮朱琪严肃的表情，咬咬嘴唇道：“姐姐不知，这些天邺城好事之人，盛传太子殿下与姐姐纠缠不清。”

阮朱琪皱眉，问道：“谣言必有原因，你一定还有别的事没告诉我！”

芙蕖跺下脚，恨恨地说道：“都是辛美黯那个毒妇！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惹起来的！”

阮朱琪疑惑地看着芙蕖，芙蕖接着说道：“辛美黯毒害了姐姐之后，岚姐姐搬来了太子殿下。殿下大怒，下令让爹爹剿平了荥阳辛氏。我听说，辛家的男丁但有反抗，格杀勿论，剩下的老弱病残都充作官奴；辛家所有的女子，全都送到官窑去了。辛美黯被废了手脚，在天牢里日日受折磨，天牢夜夜传出她的惨叫……”阮朱琪回去左思右想，觉得仁纲这样做虽然有点过了，但也是辛美黯自找的，不需要太多同情，若是换做四叔，肯定也会这么做的。这样想来，唯一困扰她的只有跟仁纲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了。阮朱琪敢打包票，她跟仁纲只见清清白白的，再也没有比他们更清白的了，可这些说给谁听呢？她淡淡地笑了笑，无所谓，反正她不在乎，大概也就不会有人在乎这些了。这样在家平淡地过了几天，门房的小厮来通报说门外有内宫的侍卫前来，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柳小姐。阮朱琪一想，必是仁纲说要送她的东西了。这礼物她着实不想接，因着她总有一种仁纲在她面前炫耀他高家的皇室比她阮文家要富裕得多的感觉。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不过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这样总是变相承认这些东西终归是不太有脸面的事情。这样想来，阮朱琪决定亲自去拒绝，尽管来的只是个侍卫。她也庆幸来的只是个侍卫，因为她没有把握能把东西直接退还给仁纲。阮朱琪跟着门房的小厮来到门口，见到仁纲派来的侍卫，看样子清清秀秀的，嗯，个子还小小的。或者说，这就是个小孩儿。这招真狠，阮朱琪原本准备好的高贵冷艳的拒绝的台词，在看见这眼前小小的人儿的时候全都咽回肚子里了。小侍卫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阮朱琪，好像她不收下礼物，他回去就会被欺负地很惨一样。“是柳絮小姐吗？”

小侍卫一脸期盼地看着阮朱琪。阮朱琪黑着脸点了点头，小侍卫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殿下让我送东西给小姐，小姐快收下吧！”

说着，煞有介事地双手捧上锦盒。阮朱琪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在脑子里粗略地想了想该如何拒绝，正准备开口，便瞅见不远处一抹鲜艳的红色披风迎风飘扬起来。这人不是千傲，还能是谁？想到这里，阮朱琪心里又是一气，转脸笑吟吟地对着小侍卫，接过锦盒，刻意把声音修饰地不胜娇羞，说道：“如此，便有劳小兄弟了！殿下可有话让小兄弟带给我？”

不远处的红色披风明显震了一下，眼前的小兄弟也震了一下。小侍卫觉得有些诡异，这跟出门前殿下交代的不一样；殿下明明说柳小姐必不会轻易接受的，到时候要死缠烂打、撒泼打滚地把东西塞到柳小姐手里，可现在……小侍卫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送错人了吧！想着，他警惕地看了阮朱琪几眼，将手握在刀柄上，问道：“你真的是柳小姐吗？”

阮朱琪干笑了几声，声音依旧娇羞地说道：“我不是，难道你是吗？小兄弟真是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呢？”

不对！不对！一定是送错人了，小侍卫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趁阮朱琪不备一把抢回锦盒，死死抱在怀里，大吼道：“你不是柳小姐！这东西要交给柳小姐！你为何要假装是柳小姐来诳我！想从我这里骗走这宝物，门儿都没有！”

阮朱琪只道这世上有不收礼的，还没见过送出去的礼又抢回去了的，还有这小侍卫大喊大叫说的这些话，让她觉得仁纲的城府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厚啊！“混蛋！不过是跟你结了些梁子，至于这么来捉弄我吗？弄得好像我多想要你的东西一样！给我滚！”

阮朱琪怒了，毫不客气地踹了小侍卫一脚，“这世上但凡有些许姿色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阮朱琪怒吼，却不知这话是在骂着糊涂的小侍卫，还是在骂千傲。街角的红色披风又猛烈地抖了一下。天越发地冷了，天空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每次出门走几步，都能听到脚底下咯吱咯吱地踩雪声。往年这种时候，阮朱琪是喜欢窝在被火龙烧的暖暖活活的屋子里，一边喝着兰馨煮好的热茶，一边欣赏阮文邕每天在窗外给她幻化的雪雕。有一年冬天极冷，阮朱琪巴望了半个月都没有雪，心里万分沮丧。突然有一夜特别冷，阮朱琪抱了四五个汤婆子依旧觉得寒意袭人。早晨她哆哆嗦嗦地从被窝里出来，打开窗却见窗外雕了一个亮闪闪的小雪屋。阮朱琪顿时眼前发亮，一时间忘了寒冷径直往雪屋里跑。原来不止是一件空屋子，屋里用冰块砌成的床和桌椅都齐全了。阮朱琪高兴的四处观摩，正觉得有些冷的时候，身后一阵暖意传来。“总是这样，下次不做给你玩了。”

阮文邕宠溺的声音传来，一件被烤暖的外衣披在了阮朱琪身上。阮朱琪傻乎乎地笑着，只有四叔肯这么陪她玩。后面的事情阮朱琪记不清楚了，好像当天四叔的手红通通的，难看死了。“咳咳……”在窗边站得久了，阮朱琪禁不住咳了几声，芸香迅速跑来关了窗户，扶阮朱琪到火炉边暖暖。芸香比兰馨安静多了，可这安静让阮朱琪觉得冷清了些。“要过年了吧？”

阮朱琪问道。“是啊，小姐，府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呢！到时候小姐可要和夫人一起守岁呢！”

芸香兴奋起来，斛律府对下人打赏最丰厚的时候就要到了。“嗯。”

阮朱琪淡淡地答着。芸香心知阮朱琪对这些不感兴趣，便扯开话题，道：“过了正月，二月初的时候，小姐可要出嫁了呢！我听说，太子妃娘娘给了夫人一大箱金银珠宝，说是要给小姐做嫁妆的！”

“你说千傲除了一副皮囊还有什么吸引我的？”

阮朱琪有些烦躁了，这话却吓得芸香一愣。待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时，阮朱琪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房门被粗鲁地踢开，芙蕖气冲冲地把一只锦盒摔在阮朱琪面前，道：“姐姐就要做王妃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伤害王爷！你看，姐姐想要的东西，殿下不给，王爷替姐姐讨来了！”

锦盒的盖子已被芙蕖摔开，一只精致的暖玉枕头赫然躺在阮朱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