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真是会揣测朕的心思啊!那么朕现在在想什么,皇后知道吗?”
宣十度冷笑一声,阮朱琪和斛律岚心里都沉了一下。阮朱琪暗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借小岚的事情警告我吗?”
斛律岚心里有些不好受:“看来陛下已经在想法设法挑我的毛病了。”
“皇后与朕成亲,有大半年了吧,似乎一点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迹象都没有!”
宣十度冷冷地说道。斛律岚明白过来,心里有种苍凉感,未曾圆房,怎会有子嗣?阮朱琪也从这句话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想来想对宣十度说道:“陛下何必心急,皇后还年轻,子嗣会有的。”
“哦?若是没有呢?那朕与斛律家联姻的意义又是什么?”
宣十度已经冷冷地看着斛律岚。斛律岚平静了一下心情,道:“斛律家还有柳妃在宫里,臣妾做不到,柳妃产下皇子也是一样的。”
宣十度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不依不然地接着说道:“皇后糊涂了啊?这嫡出皇子和庶出皇子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斛律岚闻言了然,原是打的这个主意,便道:“如陛下所言,嫡出与庶出有别。臣妾无能,不能替陛下诞下皇嗣,皇后之位,还请陛下交给别人吧!”
阮朱琪木讷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忽的觉得自己亏欠斛律岚的实在是太多了。这皇后之位她不曾染指过,可宣十度这话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同情和愧疚夹杂在阮朱琪的眼神里,斛律岚却给了她一个淡然的微笑。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似的,阮朱琪觉得很难过,她一点也不想伤害小岚,可她无形之中给了斛律岚最大的伤害。阮朱琪宁可现在斛律岚是怨她恨她的,可斛律岚什么都没有,她依旧认这个絮姐姐,她依旧待她好。“请陛下以国事为重,皇后的职责,小岚是知道的,陛下不要再为难她了!”
宣十度侧过脸,看到阮朱琪难过的表情,不得不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朕一会儿,朕去一下瀚海阁就回来。皇后就在这里陪柳妃用膳吧!”
大厅里安安静静的,唯有芸香和素瑾各自为自家主子添菜发出了筷子撞击的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大大的圆木桌上两个女人,动作优雅地细嚼慢咽着,唯有面色的异常,显露了主人不一样的心思。静,静到窒息的感觉,阮朱琪目光一直躲闪着,巴望着这顿饭早点结束。“我听说,你被太后关了几天的禁闭,可是真的?”
阮朱琪绞尽脑汁,总算想起了一个话题。“嗯,出言不逊顶撞了太后,所以受罚了,不碍事的。”
斛律岚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这件事不曾发生在她身上一样。“小岚,”阮朱琪始终不敢正视着斛律岚,“你不必骗我,我都已经知道了。是穆妃故意这么做的,我知道。姐姐不会轻饶了这些人的,你放心吧!”
斛律岚放下手里的筷子,擦了擦嘴说道:“穆妃不能把我怎么样,由她去好了,这些事我不在乎,姐姐也不必介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后宫还是安静些好。”
这后宫还是安静些好……阮朱琪嘴唇张合了几下,没有出声。她忽然间觉得这样的小岚跟宣十度很是般配,可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呢?阮朱琪连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她的目的是要毁了宣十度,即便要伤到小岚,她也要毁了那个杀了千傲的男人。“姐姐怎么了?”
斛律岚殷切的关心,将阮朱琪从自己的思维中带回了现实。“啊?”
阮朱琪茫然,显然没听清斛律岚的话。斛律岚微微一笑,道:“无事,晚膳也用过了,姐姐想必也乏了,洗漱一番早些歇息吧!”
送走了斛律岚,黑墨渐渐染深了天幕,微风一丝一丝地往阮朱琪身上吹来。这些天做了什么?阮朱琪思考着,心情有些复杂。“千傲,我这么做你一定会生气的吧?”
阮朱琪倚在窗边,瞥见一个小内侍匆匆向寝殿跑过来。“奴才叩见柳妃娘娘,陛下请柳妃娘娘去瀚海阁陪侍,帝撵已经在外面准备着了。娘娘收拾妥当了,就随奴才走吧!”
阮朱琪有些许疑惑,问道:“陛下办公,为何要本宫过去?”
“这奴才便不知了,想来是陛下思念着娘娘呢!”
小内侍挠挠脑袋,想出了这么个理由。阮朱琪似笑非笑,随意换了身外衣便出去了。帝撵果真在因风苑外等候着,这般招摇地用帝撵接宫妃去陪侍,倒真是称了阮朱琪的心意了。阮朱琪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傲然地坐到帝撵上,笑看一群羡慕的宫女以及为自己主子打听消息的侍女嫉恨的目光。天空的弯月,此刻在阮朱琪的眼里似是那亡国之音在渐渐响起。高纬,我不杀你,我只要你一无所有。瀚海阁的灯火老远便看见了,阮朱琪眯了一下眼,依稀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身影似乎很是熟悉。“絮!”
深沉的呼唤传来,宣十度迫不及待地在帝撵尚未停稳的时候,就将阮朱琪从帝撵上抱了下来。“这些奴才,办事真是慢!”
宣十度将阮朱琪稳当当地放下,道,“看不到你,朕都没心思吃饭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朕?”
阮朱琪熟练地鼓起嘴,侧过身去,声音娇柔地说道:“陛下诬赖我,明明臣妾什么都没做,定是御膳房的奴才们办事不仔细,做的菜陛下不喜欢。陛下倒好,不去责罚那些奴才,倒怪起臣妾来了!臣妾真是冤死了!”
“朕心思你,不能安食也!你说这怎么不是你的错!”
宣十度将手绕在阮朱琪的腰上,带着她往瀚海阁内走去,“朕让人在这里摆了一张榻,今晚朕怕是不能休息了,但是朕想看着你。就委屈絮今晚在这里将就这歇息一晚,算是陪陪朕可好?”
“陛下真是的,臣妾人都被你弄过来了,还装模作样的问臣妾的意见!臣妾不愿意,难不成陛下就送臣妾回去了吗?”
阮朱琪嗔怪地轻轻敲打了一下宣十度的胸膛,被宣十度一把将手捉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嗯,当然不放你回去!”
宣十度一脸满足的样子。“陛下!”
阮朱琪故作娇羞,惹得宣十度哈哈大笑起来。瀚海阁里唯有景礼一人在里面侍奉,其余的宫女和内侍都在外面待命。正厅里有一张长长的几案,上面已经堆起来三大座奏折。几案的后方,靠近龙椅的地方果真摆上了一张睡榻,铺了好几层柔软的棉絮。宣十度二话没说,便将阮朱琪安置在榻上,亲手帮她脱去外衣,盖好被子,然后在额头印上一吻,道:“睡吧,一会儿朕让景礼把油灯灭掉一些,这样你会睡得安稳些。”
“那陛下呢?”
宣十度转身,被阮朱琪连忙拉住,“陛下这般操劳,累坏了可怎么好?臣妾会心疼的!”
宣十度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因为他的脸背着光,阮朱琪也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放心吧,朕会活到絮希望的那一天。朕不会让你失望的。睡吧!”
最后两个字似魔咒一般,阮朱琪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慢慢睡过去了。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阮朱琪却被冷醒了。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阮朱琪睁眼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被子不知何时掉到地上了。“奇怪了,我的睡相有这么差吗?”
阮朱琪心里疑惑了一下,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竟发现宣十度一手杵在案上,闭着眼睛正在打盹儿。桌上的一纸密令写了大半,看样子正准备署名的时候睡着了。阮朱琪瞄到了开头的“爱卿明月”四个字,顿时好奇起来。写给斛律光的东西,定是一些计谋。阮朱琪起身,轻悄悄地走到宣十度身边,小声唤了几声“陛下”。宣十度没有回应,样子安详地一动不动。阮朱琪又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景礼的踪影。密令就在眼前,阮朱琪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认真确定了宣十度没有丝毫反应之后,这才放心地查看宣十度写给斛律光的东西。“河阴之南有小道,卿可轻骑取之,断周军之后。”
阮朱琪心下一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在金墉跟齐军相持不下的是阮文邕带的队伍,从河阴断了周军的后援,意味着阮文邕可能会有危险。四叔有危险,高纬,你好狠!阮朱琪眼里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几乎就要把密函在手里揉碎了。“可眼下我不能跟四叔有联系,该怎么提醒四叔呢?”
阮朱琪心里焦灼起来,烦躁地随意将手里的密函一扔,一不小心打倒了一堆奏折。阮朱琪慌忙向宣十度看去,正对上宣十度迷迷糊糊向她看过来。两束目光相接,阮朱琪看着仍刚的眼睛越发清澈起来,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哦?这是怎么了,睡不着就拿这些奏折发脾气吗?”
宣十度起身向阮朱琪走过来。阮朱琪脑筋飞转起来,立刻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道:“臣妾不过是看这些东西害陛下整宿不能睡,心里恨得要死。可没想到臣妾鲁莽的举动,倒吵醒了陛下,臣妾该死!”
修长的食指轻轻贴上了阮朱琪的双唇,宣十度握住阮朱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说道:“不许死,不许说你该死。谁都可以死,只有你不可以!砸了就砸了吧,叫景礼来收拾一下就好,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