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画,小女孩摔倒在地上,身边有两个稍大的男孩,一个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另一个眉头微皱。第二幅画,小女孩坐在床上,手里端着一个茶杯;床边有一个小男孩,满头大汗,手里攒着一本书。第三幅画,小男孩在教小女孩射箭。……阮朱琪不知不觉地翻看完了七幅画,每一幅讲的都是阮朱琪小时候的事情。回忆渐渐涌上心头,每一次都有阮文邕给的温暖和保护。十多年来,阮朱琪就是在阮文邕的保护下长大的。“四叔……”阮朱琪的眼角慢慢湿润了,她开始有些后悔那天为了宣十度跟阮文邕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他是帝王,他付出了很多,他害怕宣十度的存在对他是一种威胁。这些阮朱琪都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慢慢都理解了。阮朱琪正准备翻到最后一页时,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引起了阮朱琪的注意。“又是你?”
阮朱琪冷冷地看着身上有几处伤痕的柳文栤,“你既然还活着,就该有多远就滚多远!你的话,本宫一句都不会相信的!”
柳文栤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向阮朱琪辩解,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捧着呈到阮朱琪面前,道:“这是先帝所中之毒的解药,公主尝一下便知道了。”
阮朱琪觉得好笑,无缘无故就要她吃什么解药,便嘲讽道:“本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尝药呢?你脑子坏了,本宫还清醒地很呢!”
“公主!”
柳文栤有些着急,道,“公主无论如何不肯相信文栤说的话,那么这一次文栤冒死取来了证物,公主也不想验证一下吗?这味道,公主一定记得的。文栤敢担保,公主尝过之后便会相信文栤所说的话了!”
阮朱琪此刻真想将柳文栤暴打一顿,尤其是看到柳文栤自信满满的表情之时,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好!本宫依你!”
阮朱琪打开盒子,抓起药丸,“要是不能如你所说,今日你便在本宫这里自行了断吧!”
阮朱琪说完,一把将药丸丢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很快便在嘴里散开,阮朱琪没好气地瞪着柳文栤,有些后悔自己赌气吃药。就在这时,阮朱琪尝到了一种特殊的酸味,淡淡的,不是一般的酸味。这种味道……一瞬间,阮朱琪的脸色变得煞白。“公主该相信文栤的话了!公主陪先帝用膳之前,邕皇给公主吃过解药的,公主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柳文栤看着阮朱琪的表情,不由得高兴起来,这么久了,阮朱琪总算可以好好听他说话了。六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明明不是元宵节的日子,阮文邕却突然做了一碗元宵。“这是四叔做的吗?”
阮朱琪盯着一碗卖相难看的元宵,一向好吃的她竟然一点食欲也勾不起来。阮文邕点了点头,眼神略带期待地看着阮朱琪。阮朱琪“嘿嘿”笑了两下,往后退了几步,道:“四叔,父皇还等着我去陪他用膳呢!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四叔。”
阮文邕眉梢微微一扬,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阮朱琪脸上尴尬了一下,这分明就是在自己的麟趾宫内,却要跟阮文邕说改天来看他。“絮儿,过来。”
阮文邕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阮朱琪欲躲闪的眼神。阮朱琪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顺从地坐回了桌边,眼睛眨巴了两下,模样像是在哀求:“四叔,一会儿絮儿要陪父皇吃饭呢!”
“我知道。”
“一会儿絮儿在父皇那里,要是吃不下了,会被父皇责怪的。”
“不会的。”
阮朱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又往碗里看了一眼,顿时泄了气,道:“可是四叔,你做的元宵夜太难看了!黑乎乎的,馅儿都漏出来了!”
“能吃就行!”
阮文邕说着,舀了一块到汤匙里,往阮朱琪的嘴边送,“乖,张嘴。这可是四叔好不容易做出来的。”
阮朱琪哭丧着脸,鼓起勇气将元宵一口含进嘴里。一瞬间,阮朱琪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痛苦。这元宵不仅长得难看,还难吃!馅儿是苦的!“不许吐出来!”
阮文邕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朱琪,硬是逼着阮朱琪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了。阮朱琪大口地喘息着,苦着脸看向阮文邕,却见阮文邕脸上竟有一丝安心的表情。阮朱琪记得那元宵的味道,苦中带着一股奇怪的酸味。阮朱琪也没有忘记,那一天,刚好就是阮文毓死的那一天。“公主……公主若是还不相信,文栤今日带来了李安。”
柳文栤说着,从门外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李安扯了进来。精瘦的身体被粗壮的绳索一捆,李安根本没有力气动弹。“真的是你?”
阮朱琪瞪大了眼睛,眼前之人,果真就是当年为她做点心的李安。李安脸上立刻慌张起来,挣扎着向阮朱琪磕了几个头,道:“求长公主饶命!求长公主饶命啊!”
李安的脑袋磕出“砰砰”的响声,阮朱琪心里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饶命?不过是才见到面,竟然就求着她饶命!“你有什么要跟本宫说的?”
阮朱琪说话的声音明显变小了,有气无力的样子。“不是小人做的!不不不!不是小人的本意!小人只是听从四公子的指示行事而已,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长公主饶命!饶命啊!”
李安绝望地哭喊起来。当年那件事之后,李安拿着阮文邕给的钱跑得远远的,最近却不知道为何,被齐东抓了回来。被齐东抓回来就算了,现在还落在了阮朱琪手中。“你要本宫饶你性命,可本宫却不明白,为何要饶你性命?”
阮朱琪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快向长公主从实招来!”
柳文栤将李安拎起来,冲着他的腘窝踢了一脚。李安立刻在柳文栤的强迫下跪下了。“我说!我说!”
李安匍匐在阮朱琪脚下,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进阮朱琪的心里,“小人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家境贫寒,几年前受惠于四公子,被四公子引进宫。小人原本是不会做糕点的,是四公子逼着我去学的!”
阮朱琪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李安接着说道:“那天四公子给了我一包东西,要我放到先皇的酒里面。我本来不敢的,四公子却用我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我。公主,小人只想养家糊口,没有别的心思,我真的不知道四公子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心里像是豁出了一道口子,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心里慢慢流逝。阮朱琪猛地夺下柳文栤腰间的剑,明晃晃地刺穿了李安的身体。“公主!”
柳文栤挽救不及,李安已在极度惊恐中死去。“滚!滚!”
阮朱琪眼里泛出红光,吓得柳文栤急忙逃了出去。阮文邕!你最好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阮朱琪连身上沾染的血污的衣服都没有换,在柜子里取出一块匕首揣进袖子里,藏进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匕首。“公主,你这是去哪儿?”
红枫和北溟听到动静赶过来。“全都不许跟着!”
阮朱琪吼了一声,大步出府而去。安乐侯府,宣十度听着阮朱琪这边的动静,眉头紧锁。柳文栤很快便跑到了宣十度跟前,很是泄气地说道:“安乐候,李安死了!长公主还是不相信我们!”
“不,她信了。”
宣十度淡淡地说着,柳文栤却是一头雾水。“因为信了,才会不顾一切地要杀掉李安;因为信了,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她不是一个滥杀的人。”
宣十度的眼中有深深的担忧,“可她之前太过信任阮文邕,所以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些事实。”
“安乐候知道长公主会发狂,还要我告诉她这些?”
柳文栤有些生气了,“枉长公主对安乐候一往情深,安乐候竟是这样对她的!我说过了,若是长公主做不到与邕皇为敌,我愿意一个人为先帝报仇以保护长公主。”
“报仇?就凭你自身难保还为明帝报仇?”
宣十度冷笑,“这是她的命,她必须去面对。”
“你!”
柳文栤气急,他从不曾想过阮朱琪知道了事实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但眼前这个男人,明明知道所有的后果,却依旧要残忍地告诉阮朱琪一切。“你不必生气,你要相信,阮朱琪是一个百折不饶的人。她的坚强,是你无法想象的。而唯有如此,了断了她和阮文邕之前所有的情分,她才能脱离阮文邕。”
宣十度不由得闭上的了眼睛,“对她来说,在哪里,都比在阮文邕身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