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陈明惠边躲着宋九月抽过来的藤条边喊，然后屁滚尿流的躲到陈老太身后。

“还敢躲！”

宋九月见状更生气了，就要上前收拾这个小子。

陈老太上前伸手拦住宋九月，白发苍苍的老人哀求道：“阿月，他们还小呢，就教育教育就行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们还是个孩子呢，收手吧。”

“阿娘就光抽我，都不抽弟弟，阿娘偏心。”

陈明惠从陈老太身后探过头补充道。

“你还敢说？你作为哥哥没有做好榜样也就算了，还带着弟弟妹妹去偷鸡蛋！也就只有你躲着，弟弟妹妹躲了吗？”

宋九月怒骂道。

“阿简，把他给我抓住。”

宋九月朝陈明简喊道。

陈明简点点头，三两下就将陈明惠抓住了。

一阵混乱后。

宋九月只是将藤条抽他们的小腿，抽得疼，但不伤骨头。

宋九月朝跪着的三个孩子问道：“以后还偷东西吗？”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天你们就敢偷鸡蛋，还偷那么多。长大后呢，是不是就要违法犯罪了。如果是这样，阿娘宁愿没有生下你们。”

宋九月还是有点生气，又气自己养出这样的小孩，又气陈老太说的他们还是个孩子。

“不敢了，阿娘。可是我们只偷拿了一个啊，是在宋阿祖家的矮墙上发现的，二哥哥看我嘴馋才去拿的。”

陈巧小声抽泣着，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贪吃。

“那一篮子的不是你们偷的吗？”

宋九月一脸疑惑问道。

“不是我们。”

三个孩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异口同声回答。

“宋阿祖已经骂过我们了，但是那篮子鸡蛋我们真不知道是谁放的。”

陈明文怯生生的补充。

“嗯，阿娘知道了，阿娘一会过去问问。你们先起来吧，以后不能再犯了。”

宋九月点点头，还是有点不相信。而后朝陈明简递过去藤条，补充说道“阿简，将这藤条挂门上，以后谁犯错就用这个藤条抽。”

“晓得了。”

陈明简点头，将东西挂了上去。

三个孩子这才站起身。

陈老太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摸着陈巧的脑袋叮嘱道：“以后可不能惹阿娘生气了，你们阿娘一直希望你们能做一个正直的人。”

“知道了，阿奶。”

陈巧重重点头。

陈明惠龇牙咧嘴的，阿娘这回是真生气了，第一次见阿娘这么生气。

陈明文则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能让阿娘失望。

只有陈老汉自顾自的在那抽旱烟，教育孩子这种事情，他们老人家就不适合插手了。

宋九月手里拎着装有干木耳的篮子，领着几个孩子去看望宋老太太。原谅他们家穷，没什么好东西能送人的。

“宋奶奶，你在家吗？”

宋九月朝里头喊道。

没听见答声，宋九月轻轻推开门，边走边说：“我进来咯，宋奶奶。”

这宋老太太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长寿老人，听说年轻时是个疾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也因为她管教孩子太过于严厉，等孩子长大离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老了以后一直靠着左邻右舍的接济，以及那几只老母鸡下的蛋过活。

宋九月带着几个孩子进来后就见到宋老太太在床上躺着，手里的蒲扇轻轻的摇着。

“宋奶奶。”

宋九月立在门口朝屋里喊着，还不忘教育几个孩子说：“你们记住，不能随便进人家的房间，尤其是女孩子的房间。宋奶奶虽说老了，但也是一样的。”

“知道了，阿娘。”

宋九月自从知道孩子们偷鸡蛋这件事后，宋九月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教育孩子。一点点小事也要教育，日积月累，不然哪天学坏了都不知道。这也算是一种养成游戏吧。

“谁啊？”

宋老太太悠悠回应道，感觉好像听到有人讲话，但又不太确定。

“宋奶奶，是我九月，阿青媳妇。”

宋九月回答道。

“九月？阿青媳妇啊，快进来快进来。”

正说着宋老太太便坐起身来。

宋九月领着孩子走了进去，将篮子放到桌子上后问：“宋奶奶，我来看看你。你在休息啊，我没打扰到你吧。”

宋老太太摇摇头笑着说：“怎么会，我就一个糟老太太，你能来看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宋九月又继续说：“是这样的，宋奶奶，我刚知道我们家这几个孩子，偷了你的鸡蛋。我领着他们来道歉来了。”

说完扭头看向陈明惠几人，“还不快给宋阿祖道歉。”

三个孩子见状鞠躬道歉：“宋阿祖，对不起，我们不该偷你鸡蛋，我们知道错了。”

宋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

宋九月补充道：“我在家已经教训过他们了，用藤条抽过了。宋奶奶要是觉得还不够，可以跟我说。”

宋老太太有些惊讶，又朝宋九月说：“怎么还上藤条了啊，孩子还小呢。阿青媳妇，我当时已经说过他们了。鸡蛋嘛，也没偷成，已经还给我了。没事的，不用再训他们了。”

宋九月听到这话，心中暗想，孩子们真的只是偷了一个鸡蛋？那篮子里的不是他们偷的？

想到这，宋九月赶忙开口询问：“宋奶奶，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的篮子？”

宋老太太眯着眼睛仔细一瞧，还真是。宋老太太指着一处黑点朝宋九月说：“还真是，你瞧，这是我们家那老头做的记号，村子里独一份。”

宋九月想到什么一样，不确定的问宋老太太：“宋奶奶，这是十几天前在我们家门前看到的，里头还有六个鸡蛋，不会是你放的吧？”

别是打算让张婶拿去卖，然后记错了，放到我们家门口吧。这个要赔的，一直问不到是谁的，秋收又忙，没有精力一个个去问，后面怕坏了，便煮了吃了。

宋老太太思索一番点点头，又轻拍自己额头笑着说：“你看我这脑子，这个鸡蛋是我送的。当时把篮子一放下就走了，把这事给忘了，亏老婆子我那几天还找来着。果然是老了，这都能忘。”

宋九月不解，怎么突然给自家送鸡蛋了，好像自家跟这个宋老太太关系一般般吧。

宋九月说：“宋奶奶，怎么突然给我们家送鸡蛋了？是不是记错了，应该是给张婶的，让她帮忙卖鸡蛋的。”

孩子们也好奇看向宋老太太，怎么偷了鸡蛋，还给送的。

宋老太太故意将脸一板，严肃道：“老婆子老了但不至于连这个事都能忘的。那天我在屋子里纳凉，瞧见了他们仨在那走来走去，一直盯着我们家，老婆子还以为是干啥呢。走出来发现他们想偷那个鸡蛋，好几次都看到那大孩子准备要偷了。又放弃了，来回好几次，在他们要偷走的时候，老婆子才站出来的。”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宋老太太缓了缓又继续说：“当场就教育了，后面问了是哪家的小孩。”

说到这，宋老太太笑出了声：“那大孩子还想蒙我老婆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要撒谎了。随便吓唬了一下，才说真话。要是老婆子年轻的时候，肯定押着他们去找家长的。可是吧，这几个孩子面黄肌瘦的，瞧着可怜极了。也是因为太饿太馋了才这样，要是阿青还在，不会是这样的。”

一时无言，宋九月想到了那个人人称好的便宜丈夫，要是他在，孩子们不至于跟着她饿肚子。孩子们则想到了自己阿爹。是了，要是阿爹在，自己家虽然穷，但总会有饭吃，偶尔还能吃上肉。

宋老太太也想到了那个晒的黢黑，笑起来眼睛只有条缝，露出洁白的牙齿，傻乎乎的，只会埋头苦干的男人。男人会顺手帮她把门修好，会看她搬重东西的时候帮忙搬回去，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只要不是很忙都会过来帮忙。

宋老太太又补了句：“这是送给阿青家人的，老婆子没能力帮不上什么忙，也就送几个鸡蛋罢了。也怪我，忘记说了，还让孩子白白挨了顿打。”

宋老太太还是瞧见了孩子们小腿上红彤彤的印记，有些心疼。

这……宋九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奶奶，这不合适，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就靠这鸡蛋了。过两天我卖了点干木耳再把钱还你。”

宋九月很少经历这么单纯的善意，她无功不受禄。

“怎么不合适了，我的东西，想送就送了。又不是天天送你鸡蛋，就送这么一次，你还要搞这搞那的这么啰嗦。你别想着还，以后你有钱了再说，现在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宋老太太像是知道宋九月心中所想一样，严肃拒绝。

“那好吧，谢谢宋奶奶，要是你这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没关系的。”

宋九月见宋老太太这么拒绝，只好点点头，也不推托，顺着台阶就下来了。穷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尚往来呢，饭都吃不起。

宋老太太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谢。

陈巧害羞走上前扯了扯宋老太太的衣袖，小声说：“谢谢，宋阿祖。”

宋老太太怜爱地看着陈巧，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不用客气，小家伙。”

陈明惠瓮声瓮气的说：“谢谢宋阿祖。阿祖要是有什么有什么干不过来的，尽管吩咐我。”

他原先还以为这老太太给阿娘告状，这才让阿娘抽自己一顿，没想到这个阿祖人还怪好的。

陈明文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宋阿祖，我们不该动偷鸡蛋的心思。”

又鞠了一躬说：“谢谢宋阿祖送的鸡蛋。”

宋老太太欣慰的直点头。又想到要是自己当初教育孩子不要那么刚正不阿就好了，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误会解开了，皆大欢喜。宋九月带领着孩子将宋老太太家好好打扫了个遍，老太太怎么拦都拦不住。

与此同时，陈大强夫妇的房间。

陈老太犹豫道：“老头子，你说我要不要再劝劝阿月，家里没个男人真不太行。她都瘦成那样了，孩子们也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陈老汉没答话，沉闷的抽着旱烟，这干草也太难抽了。

陈老太又继续说：“我们两个黄土都埋了半截了，饿就饿了。孩子们可撑不住，阿简力气那么大，更是需要吃饱饭。要不你劝劝她？再找一个？孩子都饿得去偷东西吃了。”

陈老汉这回点了点头说：“成，晚上我劝劝。别抱太大希望，阿月一看就是有自己想法的。”

“嗯，咱也不是逼她重新找一个，就是想着她不要那么辛苦，她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陈老太赞同道。

小河边上。

晒得黢黑的陈明简站在河边，嘴里叼着根草。一边用石头打着水漂，石头在水面上弹跳几下，最后没入水中。

旁边一同样晒得黢黑的少年不甘示弱，捡起石头扔了出去，只见哧溜一声，直接沉底了。

“我说，哪有你这样求人办事儿的啊，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就闭嘴不说了？”

少年骂骂咧咧。

这少年是老村长的宝贝孙子，同时也是村子里有名的话痨子，林大宝。是陈明简为数不多的朋友。

“又没啥子好说的。”

“你要我问我阿爹，有没有你能做的活计，钱少点也没关系对不。”

“对。”

“那你得说说看你能做哪些，力气活干不干，长期在外的干不干，包不包伙食啥的。”

陈明简憨笑一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我没多想，力气活可以干，长期在外就算了，怕我阿娘被人欺负，能包伙食当然好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行吧，我回去问问我阿爹，明儿给你回话。我可不保证一定有活计给你，毕竟刚秋收完，马上就是农闲了，村子里要找活计的也可多了。”

林大宝撇撇嘴，真是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陈明简最好的朋友呢。

陈明简点点头，又投起了石子，林大宝又要开始跟他说一堆有的没的了。估计村子里就只有他陈明简会愿意听他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