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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开。”
陈幻用力拽了一把腰链,没断,倒是身后的花墙被她这么一牵扯,猛烈晃动。 初夏的莫奈,那橙黄与粉相间的花心,沁出更醒目的红。 仿佛是被打翻的调色盘,在陈幻粗暴的拉扯下不停地摇曳炫彩的身姿。 花瓣层层叠叠落在她脚下,像随手洒了一地的糖果。 腰链被扯成了一个锋利的锐角,崩至极限。 陈幻半垂着头,发狠的眼神刺向白境虞。 束缚感让她心火渐起。 白境虞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依旧悠然坐在酋长椅上,直视着眼前这只随时都有可能冲出牢笼,咬断她脖子的“大型猫科动物”。 数年没见,陈幻是有些不同的。 白境虞没能参与的岁月无声地堆叠在陈幻身上。 比初遇时显得更厚重,也更心事重重。 四年前的盛夏。 硕士毕业的白境虞正式成为一家国资证券投行部的分析师。 当时初入职场的她,正跟着团队做一个IPO上市辅导。 那家企业的养殖基地在十八线小县城山窝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在现场前后驻扎了一整个月。 嵌在山里的县道她跑了很多次,满目荒莽早也见怪不怪。 她曾经想过,要是车坏在半路上,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倒霉事可别真遇上。 偏偏就让她遇上。 八月的正午,车歪歪斜斜地停下路边。 白境虞撑着伞站在艳阳下,肌肤发烫,妆都有点跃跃欲试要花。 大半个小时过去,只有陈幻路过。 陈幻大老远就看见了警示标,在狭窄的道路上灵巧地错开白境虞的车,再往回倒。 “叫救援了吗?”
陈幻降下车窗,黑色长直发被推至头顶的墨镜利落地拢上,露出她仗着年轻漂亮就肆无忌惮素颜的脸庞。 白境虞看着陌生女人,说: “叫了。”
“怎么不去阴凉地等着?”
“有虫。”
陈幻活了23年,还是第一次遇见只说了四个字就让她确认是事儿逼的女人。 “救援还有多久到?”
“不知道。”
“不知道?”
“要来救我的救援车也坏路上了,正在等待救援。”
陈幻没忍住,一笑散尽功德。 “不仅是个事儿逼,还是个倒霉蛋。”
被陌生人用两个名词精准地总结了人生,白境虞握紧手中的伞。 正思索着戳这颗好看脑袋哪块地方的时候,陈幻将车门解锁。 “上来吧。”
陈幻浅笑,将墨镜从额头上放下,柔顺的黑发一同散了下来,遮住了两侧的脸颊,更突显她曲线完美的秀丽下巴。 “前面两公里有个修理厂,我认识那儿的师傅,让他过来帮你修能快很多。走,带你去休息一下。”
白境虞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怕我卖了你?”
陈幻将驾照从车斗里拿出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打开,亮在白境虞面前。 “拍张照,现在发给你亲朋好友。”
白境虞没想到有人连证件照都能这么好看。 没拍照,白境虞收了伞。 带着夏日的热流和香水味,一同荡进充满乏味冷气的车厢内。 陈幻闻不出她身上是哪个品牌的香水。 依稀嗅到一点儿水仙的清雅和春日的明媚,非常独特。 驱散了燥热和困倦,让人精神一振。 高高在上绽放着美,同时与人保持着冷淡的距离,倒是很符合这个女人的气质。 在四十度的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居然还这么清爽,一点儿汗都没出。 陈幻羡慕的同时也在心里感叹。 真是天生的千金大小姐体质。 白境虞坐入车中,香味和她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细节,让陈幻这辆大众车身价都跟着翻番。 当她出现在脏兮兮的修理厂门口时,陈幻都有些不好意思让她进去。 倒是白境虞自己率先往里走。 陈幻一边和修车傅说了白境虞车的位置,一边跟这儿的主人似的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可乐。 没用起子,将可乐瓶盖支棱出的锯齿卡在一起,往相反的方向一错,两个瓶盖轻轻松松被启开,飞到角落里。 陈幻自己喝了一口,另一瓶递给白境虞的时候,还在跟师傅说: “对,就在那个拐弯处。你沿着路开下去就能看见。”
白境虞接过可乐,冷气和往上蹦的气泡在鼻尖停留了一会儿后,喝了。 冰爽的感觉浸入身体,一瞬间驱散了让她发晕的暑气。 透过玻璃瓶的边缘,她看见陈幻正靠在冰箱边上对她笑。 眼睛像吃了口香甜的冰淇淋。 师傅叫上徒弟就要开车去修车。 陈幻见这师徒俩脏兮兮的衣裤,将可乐瓶放在桌上,说跟他们一块儿去。 “你能自己在这儿待会儿么?”
陈幻出发前像叮嘱小孩一样问白境虞。 白境虞抬了抬手里的可乐瓶,算是回答。 陈幻跟着修车师徒将白境虞的车修好,将车门打开,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洁净的车内,散发着和白境虞身上一样的香味。 这是个没有男人来过的空间。 上车前,陈幻特意拿消毒湿巾擦手。 将修好的车开回来交还给白境虞时,白境虞留了张名片留给陈幻。 “谢谢陈小姐。有机会再见吧。”
陈幻驾照上的地址是S城,结合她的口音,白境虞知道她俩生活在同一个城市。 会再相遇的。 后来她们的确在S城重逢。 爱轰轰烈烈地闯入白境虞的生活,又在她准备沦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离去。 陈幻在某个雨夜骤然消失,人间蒸发。 盛夏的那场邂逅,以及后续的浪漫与荒诞,就像一场没有结局的梦。 这三年来,她一直在寻找陈幻的下落。 无法入睡的夜晚,白境虞开着车在午夜的公路上飞驰,看谁都像陈幻。 一贯冷静自持的她感觉自己像在发疯。 可惜她们交集太短暂,激情太浓烈。 白境虞一直觉得她俩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如露亦如电。 对陈幻身体之外的事所知甚少。 自然没有找到。 那个唯一让她真正心动过的女人,是不是死在这世界某个一辈子都无法知晓的角落? 她甚至无法去验证这件事。 漫天的星辰是巨大的迷宫,寒冷的黎明见证过她的眼泪。 可今晚,陈幻突然再次降临她的生命,毫无防备,和初遇时一模一样。 消失许久的梦中人就这样回来了。 毫发无伤,甚至看上去过得不错。 陈幻的从容自若,更是将白境虞曾经的慌乱和心碎衬托得无比可笑。 腰链被陈幻拽得铛铛直响。 白境虞从记忆中抽离,问她: “当时你有几个女朋友?”
陈幻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一个都没有!”
被人当成玩弄感情的混蛋,陈幻怒从心起,也不再去考虑这条J家腰链有多贵,猛地扯坏了搭扣。 被栓了大半天,终于能站起来了。 陈幻扯直腰链,一步跨到白境虞面前,双手撑着两边的扶手。 手臂是牢笼,腰链成了反击的锁链,绷在白境虞的胸下,直接将她锁在椅子上。 “这玩意能困住谁?”
陈幻双手紧紧将腰链的两端摁住。 被反制的白境虞没有要挣脱的意思,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我也不算你女朋友。”
陈幻神色一怔。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的确没来得及和白境虞确定关系。 这么说起来,那时候白境虞是默认关系了吗? 陈幻走神的时候,白境虞挺直脊背,丝毫不惧怕已经被她激怒的女人,从容地伸长天鹅颈,鼻尖几乎要碰到陈幻。 这是一个可以接吻的距离。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白境虞的语调并没有明显的波澜。 但或许是距离太近了,陈幻在白境虞的眼底察觉到一丝扑朔的黯然。 陈幻再次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中调水仙的清新依旧独特,此刻已经渐渐向尾调过度,风信子的微苦崭露头角,弥散出一片令人迷醉的薄雾,缠绕着陈幻。 这么多年了,白境虞还在用“布兰奇夫人的复仇”。 经过三年的时间,更加成熟而有风韵的白境虞,比二十五岁时更适合这款古典香水。 此时此刻,再次掌握主动权的她,与“布兰奇夫人的复仇”象征的隐密的攻击性合二为一,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指令。 “……不是。”
陈幻本能地说出了实话。 得到这个回答的同时,发觉陈幻眼神因她而迷乱。 白境虞满意地坐了回去,靠着椅背。 修长的腿优雅地从陈幻膝盖前磨过,交叠在一起。 腿部晃动时,光影和花香被搅动,让陈幻忽地清醒。 “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别人的问题,陈幻,那就是你的问题。”
白境虞吝啬地收起了诱人的魅力,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细雨终于彻底停了。 泥土的气息和乌云一齐散尽。 残月挂在空寥寥的夜幕上,像是有人在墨池中随意勾了一弯惨白。 “是我的问题。”
陈幻站起身,放开了白境虞。 白境虞看她脖子上多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的确是我的问题。”
陈幻垂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看不清她的表情。 “陈幻。”
白境虞问她, “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陈幻的长发被风吹动,逆着光的她变成了一团飘忽的影子。 似真似幻,彷佛随时都会再次消失。 最后陈幻说:“你想我怎么补偿都行。”
白境虞眼里躁动的光终于恢复了平静。 白境虞:“喝酒了吗?”
“没有,还要开车。”
“送我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