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景明显得很得意, “所以我特地帮你挑了崔建军,虽然没有父母帮衬,以后小两口的生活会困难些,但没有挑剔的婆婆,没有麻烦的小姑子,你当家你做主。而且这些年我刻意引导,教他读书,他人品好、负责任、又喜欢你,将来肯定能有出息,带你过上好日子。即便是他将来没那么喜欢你了,有咱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他也不会伤害你。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他有担当,我观察过了,他答应的事都会做到。”
他像一个操心的兄长,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崔建军的好处,说着说着心酸起来,像岳父看女婿般不满意,闹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说还得再考验考验,不能让他那么顺利娶到陶家的明珠。 然后又叹了口气, “我都十九岁了,还是要快点把你的事办好,不然就来不及了,所以也不能太为难他。”
“还有我娘,我也想让她嫁人,找一个老伴,以后也有人陪着一起走下去,不然我走了,她该怎么办啊。”
陶景明确实很操心这件事,还特地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相处,那时十九岁的他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仿佛印证了那一句活不过二十。 安汶君想,如果这是陶景明最后的愿望,她愿意帮他达成。 于是她听陶景明的去和崔建军相处。 和崔建军相处也确实比较轻松。 虽然陶景明总想护着她,可是他的身体太差了,安汶君跟着他多年,记了一堆的注意事项,不能冷不能热,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就像养着一个易碎的玉人,而在和崔建军一起相处的时候,却不需要去在意这些,相反她才是那个被处处护着的人。 崔建军不怎么爱说话,可他长得高高壮壮的。 在她被村里一些二流子调戏的时候总能挺身而出,把他们打趴下,在她上山采药差点摔下去的时候,总能稳稳的拉住她。 他的手不像陶景明那般冰凉,总是热乎乎的,将她的手包裹在里面,就如他这个人一样踏实稳重,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安汶君的脸忽然就红了,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嫁给崔建军这件事。 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没有一见钟情的热切,只有细水长流般的默默温情,陶景明看在眼里就非常满足,然后发愁起了她娘的婚事。 让他们赶紧结婚,然后也给他娘介绍一个老伴,最好在他二十岁之前,把这两件事办好。 结果安汶君的事很顺利,轮到他娘,进展为零。 他娘倒不是还放不下他爹,只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觉得都这把年纪了还嫁人,多丢脸。 她说她自己有积蓄,有存款,能照顾自己,不需要儿子管,也不需要安汶君养。 “现在,你总算放心了吧,我一个老婆子绝不会去拖累她,等我老到下不了床了,我就自己吃老鼠药去见你爹!”
安汶君哭了,她说她会养陶母,让陶景明放心,她会把陶母当成亲娘一样对待。 虽然陶母嘴上说的很苛刻,还小家子气,又经常把那些她会跑的话放在嘴边,但陶母对她其实不错,陶家还兴旺的那些年,从未缺过她什么,即便是在陶家败落后,那时她的刺绣还没练出来,陶家解散了许多下人,也可以将她这个还不能赚钱的半大女孩嫁出去收一笔彩礼。 或者赶出去。 可陶母没有,陶母还教了她一手刺绣能力,告诉她,无论是什么世道,有一门技术的人总是饿不着的,逼着她好好学。 因为自己年轻时没能保护好眼睛,陶母就格外注重这些事,哪怕因为很想快点把她教出来,不得不点灯熬夜,也会尽可能的提供足够的光亮。村里人说陶母刻薄,可她却觉得对方很好,会是一个很好的婆婆,现在会是一个很好的娘。 她愿意给她养老送终。 本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没想到在陶景明将近二十岁那年,迎来了转机,一个很厉害的老中医被下放到他们村。 那时外面已经闹得很厉害了,可他们村子还比较太平,大家都尊重这种医术特别厉害的老大夫,平日里多番照顾,老大夫感激他们,也乐于给他们村里人看病。 老大夫给陶景明看了后,也说为难,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治,只是这富贵病得用各种好药养着。 若能有百年人参的话,陶景明有望活过三十岁。 这话犹如一剂强心针,让陶家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 从陶景明生下来后,他们几乎将周围的大夫都看遍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下这样的定论。 他们都觉得陶景明的病有希望了。 现在是三十岁,可只要他们能想办法赚到钱,买到更多的好药材,活过四十岁、五十岁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或许比别的人要少活个几十年,但也不算都惋惜了。 对于陶景明来说,他每多活过一天都弥足珍贵。 陶景明自己也是想活的。 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赚钱。 然而那个世道又拿有什么赚钱之法? 安汶君眼睛都熬红了,也赚不来几个钱,她甚至都生出一种念头,要不找个能出很多彩礼的人把自己再卖一次。 他的行情还是很好的。 安汶君长得好看,读到了高中,又会一手刺绣的本事,名声传出去,县里都有人打听,若是能嫁过去,不仅能收一波高彩礼,去了更大的平台,她的手艺也能卖上更多钱,没准就能源源不断的把小少爷的药材供起来了。 陶母动了心,她抱着安汶君哭,可安汶君知道那并不是不舍,只是觉得对不起她。 安汶君还想,没什么的。 如果不是陶家,她哪能长这么大,还读到了高中,早就在当年她爹娘要卖她的时候或死了,或在哪户人家被磋磨呢。 现在也到她回报陶家的时候了。 但陶景明坚决不许,“你们如果敢打这主意,我就是把自己饿死、吊死、趁你们不备跳河里去,也绝不吃这药。”
“人就应该认命,我注定就只有这样的寿数,若我幸运一些,身在富贵之家,医药费不算什么,那我当然能活下去。若我生在咱们家破败之前,我也能活下去。可既然情况如此,于我而言,早早走了才是解脱,否则你们把钱花光了,人也留不住了,何必?”
他表现得非常坦然。 在他的强硬要求下,陶母等人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决定。 “想开些,都别垮着脸,你们也不想我走的不开心吧。”
他笑嘻嘻的。 似乎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崔建军呢,这段时间好像没怎么看到他。”
几人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