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泽刚在军帐里坐定不久,士兵们就押着菲奥娜走了进来,菲奥娜挣扎着,但还是被他们摁着跪倒在地上。虽然身体被压了下去,但她依然梗着脖子,盯着克洛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在这里侮辱人,算什么英雄。”
她的语气竟然出奇的冷静。
克洛泽摆摆手,示意士兵们给她松绑:“小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来也不想对你有僭越之举,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被解绑的菲奥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虽是在刀枪林立的敌军军营,这个年轻的女孩丝毫没有露出一丝胆怯,反而是那盛气凌人的气场,让周围的士兵发自内心的感到紧张。 克洛泽当然也察觉到了,他心里明白菲奥娜绝非一个普通的贵族子女,就像瓦罗兰没有女性决斗家一样,恐怕她的身上还有更多能吸引自己的东西。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你知道坎贝尔逃去哪里了吗?”
克洛泽问道。
菲奥娜冷冷地打量着他,眼前这个少年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这样的年纪就能在军中有所作为,他是哪个家族的子弟?还是真的身上有些本事?这些一试便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从不与在决斗中使用下流伎俩的人说话。”菲奥娜冷冰冰地回应到。
克洛泽尴尬地笑了一下,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些决斗家们之间的礼仪,但他也清楚自己胜之不武,不过此时他还是嘴硬到:“小姐,我告诉过你了,战场上没有下流的伎俩,只有好用的手段。”“那好,”菲奥娜说到。“那我们就按决斗家的礼仪来一场真正的决斗,我取你性命皆因荣誉之故,虽你并无荣誉可言,依然理当受死。”
“那要是我赢了呢?”
看着她高傲的模样,克洛泽心里的斗志也被燃起。
“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菲奥娜答到。
“一切还要听从我的安排。”克洛泽补充了一句。
菲奥娜想了想,没有表示反对:“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去了解决斗家的礼仪,明天的这个时候,这里就是我们的剑厅。”“好,劳伦特小姐单独准备一个帐篷,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菲奥娜被带走后,克洛泽马上翻出奥伦留下来的遗书,他清楚的记得,奥伦有讲过瓦罗兰决斗家的故事。 “在哪呢,在哪呢?”
克洛泽来回翻找。“啊,找到了。”
他自言自语着:“决斗家们要在开始前做出属于自己的准备姿势,然后互相鞠躬行礼,随后在以两人之间中点为圆心,距离为半径的圆上活动。除进攻外,所走路径不得立刻圆的轨迹。另外,不能停留在某地超过一秒,必须不停变换位置,这是为了让这场野蛮的决斗看上去更加的文明和高贵。”
“无非就是这帮人陶醉在杀戮中的假象。”
克洛泽嘀咕一声,这些看上去善良正义的规则,无非是贵族们为了实现杀戮带来的快感而定下的一些可笑的束缚。现在决斗的流程了解了,唯一值得操心的就是怎么应对菲奥娜那把轻巧快速的西洋剑。奥伦曾经说过,任何阵法都有相生相克之理,由此可见任何兵器也有相克之法,克洛泽让赫伯搜刮来了一本《瓦罗兰兵器汇总》,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长柄朴刀,步战最常见的武器,也是最平常的武器,在精通的人手中上下翻腾如棍如刀,不过在决斗上没什么用。花枪,梭形枪头,枪头下红缨,枪杆粗不攻把。抖动时枪头颤抖不停,难以捉摸枪尖戳处,使人眼花缭乱,可自己并不精通此类长兵器,决斗中没有把握能压制菲奥娜的西洋剑。板斧,靠着一股蛮力倒是有些许胜算,可三板斧过后力就泄了一半,再打下去就毫无变招了。 这些都是军营里常见的武器,克洛泽翻看了半天,什么兵器自己都相不中,百般无聊下,翻看起了门派奇门兵器,很快,一个模样奇特的兵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此刀名为蝴蝶双刀,它是由两把一样大小的刀组合而成的。若把它分开后,交叉平放看似一只蝴蝶,刃宽厚利于格挡和反手刀。仅在刀尖前数寸开刃,利于垂直刺入人体。另外刀背未开刃处有一条突出的尖刺,克洛泽也正是被这一独特设计所吸引。这尖刺与刀背的缝隙,刚好容得下西洋剑,若是操作得当便可将武器牢牢锁住。蝴蝶双刀与其说是兵器,更像是拳脚的加长,是在拳脚功夫的基础上融入了短刀的使用,更重视压制格挡和锁技,这样的兵器天生就是决斗家们的克星。不过,想要用好此类兵器,不仅要学习本宗门派的独门武学,还有勤加苦练才能融会贯通。克洛泽不需要也没有时间去融会贯通,他只需要击败菲奥娜,从她嘴里套出想要的信息就足够了。他相信自己能在一晚上的时间,学通一些皮毛。 克洛泽让赫伯找人按照书上的规格打造了蝴蝶双刀,好在随军的铁匠手法高超,不过半日便将兵器送了过来,克洛泽自己根据书中那少得可怜的描写琢磨比划了起来。果然都说兵器是拳脚的延长,学好了拳脚,才能去学兵器。好在克洛泽在一个月的魔鬼训练中也精通了一些擒拿格斗之术,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将两把刀耍的呼呼生风。气喘吁吁地克洛泽得意地看着手里的双刀:“小样,看你那把破剑还能发挥什么作用。”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菲奥娜如期而至。曙光穿过军营间的栅栏,留下细长零散的光斑,映射在前来观看这场死斗的观众。他们沿着军帐,在四边围成了一道人墙。 菲奥娜看着克洛泽手中奇怪的两把短刀,尽管心里奇怪,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知道,越是奇怪的兵器越有着想象不到的威力,而许多决斗家都是死在了他们的自傲上面。 菲奥娜依旧向前迈出一步,活动双肩,挥舞佩剑——这是她独特的开始决斗的标志。克洛泽也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跟着学了一遍。他们面对面踱步,变换着脚步,克洛泽也按照决斗礼仪的要求沿着圆的痕迹走着。蝴蝶双刀需要的持刀人步伐很巧妙,俗话叫做趟泥步。这种步伐可以维持上半身的稳定,能让人在运动的过程中像骑马一样,下身稳固留有足够的发力机会,上身能够快速移动进攻或防守。在实战中,操刀者的下半身可以像战马一样不断向前推进,而上半身则可以像骑兵一样在推动的过程中攻击,这对克洛泽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德行高尚的先生,我是劳伦特家族的菲奥娜。”
克洛泽知道,这是礼仪的一部分。 “我是烁银铁骑的克洛泽。”
他说。
“你曾以极其卑劣的手段获得了一场毫无荣誉可言的决斗,你侮辱了决斗的艺术。因此,我有权向你提出决斗挑战,以你的鲜血恢复我的荣誉。”说罢,菲奥娜不再多言,锐利的剑优雅而迅速地向克洛泽的咽喉刺来。
克洛泽下意识的去挡,虽然有了新的兵器,但他的速度还是跟不上菲奥娜出剑的速度。刀子格挡开了刺来的利剑,可并没有锁住,克洛泽还不熟悉这件兵器,不过他感觉这次决斗感觉和上次大不相同了。他将双刀一正一反握在手里,试探着等待菲奥娜的下一步进攻。 菲奥娜见克洛泽抵挡住了自己的进攻,丝毫没有犹豫,又是一个箭步向前,狠狠地刺出一剑。这一剑不仅急速,力道还十分的惊人,克洛泽用尽全力去格挡,也只是让剑身稍微偏离了方向。克洛泽只感觉身体像被什么东西舔过,先是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一道血痕出现在了肋下。见敌人受到了创伤,菲奥娜继续发动攻势,她竟然能在一瞬间挥出两剑,克洛泽招架住了从左而来的第一剑,却被第二剑扫中了肩膀,右肩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开来,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周围的士兵们见势不妙,纷纷想要上前助阵,克洛泽喊住了他们:“不要上前,这是决斗!”士兵们见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菲奥娜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投降,还能饶你性命。只需要割下你的右耳,便能洗脱你侮辱决斗的罪名。”菲奥娜冷冷地说到。
克洛泽变换着持刀姿势,将两把刀都反握在手中:“大话别说的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右手护腮护肋,左手下按护在腹前,这是一个标准的擒拿格斗式,不过,他前身暴露出了一大片的空间,足以让菲奥娜发动致命的攻击。
果然,菲奥娜没有犹豫,一个刺步冲上来,手中的剑狠狠地向着自己的腹部刺来。克洛泽不退反进,整个人贴了上去,右手反握的刀子狠狠地扣住了菲奥娜刺过来的剑,随着手腕的翻动,西洋剑被死死地卡在了尖刺与刀背的缝隙中,动弹不得。克洛泽选择的位置是剑身与护手交汇的地方,那里是菲奥娜手部的发力点,同时也是整把剑的发力点,菲奥娜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剑抽出。而克洛泽的左拳则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菲奥娜的右肋间,同时起右顶膝击中了菲奥娜的手腕,在上下两个压迫力的作用下,菲奥娜手腕吃痛,手中的佩剑更是被打落在地。菲奥娜大惊,想要后撤,可却被克洛泽近了身,左手的刀尖直直地朝着自己的眼睛刺来,菲奥娜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想象中的痛觉并没有到来,菲奥娜睁开眼,看见短刀停在了自己眼前一寸的地方。随后克洛泽一个推手,接一个别住胳膊的摔擒,把菲奥娜摁在了地上。 “美丽的决斗家,你连自己的武器都拿不住吗?”克洛泽问到,言语里满是嘲笑。
菲奥娜此时气得脸通红,她明白自己又被狠狠地戏耍了,这次更好,连武器都被人缴了去。可还没等她开骂,克洛泽却先开口了:“先别急着骂我,你们决斗的规则里可没说不能缴械。”菲奥娜一愣,他说的似乎没错,自己所学的技巧都是致命的杀招,而决斗中还真没有关于缴械的规定。克洛泽将她扶起,又转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佩剑递给她:“所以,这算是我赢了吗。”
菲奥娜回过神来,她接过自己的佩剑收剑入鞘,她没想到,自己关乎家族的荣誉,就这样被人击的体无完肤。她失神地走出人群,留下在原地不停呼唤她的克洛泽。 克洛泽满头黑线,他制止了想要拦住菲奥娜的士兵。“让她走吧,她自己需要一点时间。”
“看好她,她还有用,别让她有任何应激行为。”
克洛泽命令身边的士兵。他心里明白,自己击溃了菲奥娜心中对于家族荣耀的疯狂,他毁了她的精神支柱,可这又如何呢,自己是一名军人,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谁又会怜惜谁呢?
不过,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自己的心怎么也莫名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