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的灯光那样昏暗,大家并没有看到晨曦涨红的脸,到是顾均因为挨得近,见着她带点羞涩的眼神甚是有趣。面前的这个女人,有时看起来是成熟知性,有时看起来是失意忧郁,谁曾想竟还有时娇羞可人。后面大家也就更放松了,王凯的几个朋友和吴娟又轮番唱了起来,顾均和晨曦像个观众似的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刚好有人起身出去点歌,回来后,他们坐在外面,里面的人往中间移,顾均就刚好挨在晨曦的身旁。晨曦看着身边的顾均,想着两人这样尴尬的坐着,也似是不妥,只能主动找话题避免让甲方爸爸有想法。思来想去,晨曦也不知道面对少言寡言的大画家,话题应该从何说起,不如就说说工作上的事情,总该是错不了。“顾老师,今天谢谢您,对我的方案给予支持和认可。”
“不客气,你的方案确实做的很好,能看得出来你是很用心的。”
顾均拿起酒,示意跟晨曦碰杯。他这还是头一回主动与人碰杯,但凡有应酬那都是王凯挡在前面,他心情好了,陪个笑脸,心情不好他连面都不露。晨曦受宠若惊,连忙举起怀子,想到自已杯子里是饮料,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不要紧,你随意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轻轻眠了一下杯中之物。“您这是第一次回国办展吧?”
“是,”顾钧若有所思,回国是鼓足勇气,他既抗拒后又接受的还有一层原因,在潜意识里他其实希望通过画展,能让失踪的母亲看到自已今日的成就,让她后悔当年狠心抛弃自已。“听说你从前学的是美术专业?”
“是。”
晨曦最害怕的问题又来了,两人面对自已无可回避的问题,皆默契一致的惜字如金。可顾钧并不知道这是她的大忌,她简短的回答仿佛昭示着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这让两人又再度出来沉默的尴尬场面。而这时,晨曦也才恍然对面坐着的可能是比自已社恐的人,她索性豁出去,既然他只感兴趣这个话题,不如就与他谈谈画画,事实上她已经许久未与人聊此话题了。“顾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顾钧没想到她顷刻间又将话题抛回来,面上一愣,而后才徐徐说道:“记不清了,小时候只是喜欢,出国后才正式学。你呢,学画画很久了吗?”
“如果算上小时候,得有个十来年了吧。”
晨曦对于自已第一天拿起画笔的样子,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一段美好而难忘的回忆,于是她不自觉的眼底闪着光。顾钧看着这样的她,能感受到那份热爱与自已如出一辙,便好奇问道:“那现在还画吗?”
“现在?”
她略沉吟,才接着说,“好些年都没拿画笔了。”
晨曦眉间瞬息变化让顾钧不假思索脱口问了一句:“家人不赞成你画画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如此直接唐突,大概是那日听了一耳,多少有些耿耿于怀。晨曦闻言,先是面上一怔,眉头微蹙,目光忽得就暗淡下来,李秀兰扔她画笔的往事,忽而又浮上心头。只是这样狗血的过往,不好如祥林嫂一般拿出来与人说,何况这个人还是并不太相熟的艺术家,她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哦,也不是,说来话来,”她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不愿与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谈狗血人生,随之便转移话题,“对了,画展办完,您就准备回去德国还是有长期留下的打算?”
晨曦将话题切换的这么快,顾均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他沉吟片刻才回道:“还没计划,年底在法国可能还有一个展。”
“那就先预祝您画展圆满成功。”
“谢谢!”
这次晨曦先拿起手中的杯子,两人轻轻地碰了一下杯。这还是顾钧第一次听人用中文预祝他的画展,这种感觉很奇妙,这大约就是乡音的魅力吧。也由此,顾钧把晨曦的话放在心里,开始思索她刚才的问题,自己已经离开祖国二十多年了,尽管现在生活在德国,可他也并没有和养父住在一起。他从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找寻自己的过去,生活在哪里就现在的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这个夜晚,他看着灰蒙蒙的天,感慨北京的明早大概又是个雾霾天,他想无论怎样他应该是不愿意留在北京继续生活的。他照旧是日夜颠倒地睡去,不一会儿,王凯拿着钥匙开门进来。王凯是他的工作兼生活助理,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得帮顾均料理。原先他也只是工作助理,后来熟悉了,他发现顾均因为画画,把生活过得一团糟,也就自愿承担起照料他的起居。而顾均也对他很放心,对他而言,王凯大概算是唯一的朋友。顾均昨天交代的酒,王凯都给他一一备好,然后又走进顾均的工作室,不出意外的,里面又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王凯边收拾着,突然在角落里看到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幅背影,女人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顾均单独画女性。顾均的画属于抽象派,如此贴近生活的画,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拿起来认真看了一下,感觉画中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可他一时也没想起来那是哪,画中的女子孤单地看着窗外,而窗外却一片迷茫,像是回首自已的过去,又像是展望着自己的未来。